多年后再回首,依然会听得见那细细呢呢的木棉花语:“珍惜身边人,珍惜眼前的幸福。”

木棉花语
 
孙尧【华润置地】
木棉花,在我们当地被叫做攀枝花。之所以叫攀枝花,是因为每缝花期,那红艳艳的大花开在光秃秃的枝头上,象朵朵攀上枝头的花。记得有首儿歌念到:“攀枝花,十二朵;大姨妈,来接我;猪打柴,狗烧火,猫儿煮饭笑死我。”好多年没看到过木棉花了,很想念。

木棉花是一种落叶乔木,树干和枝上有短的刺,属先开花,后长叶的植物,花季在每年的三四月间。它的花朵很大,呈杯形,整个树形表现出来的景象是很热烈的红色或橙红色,很是美丽,而且精神。踏青时节,木棉花开,满树火红;盛夏时,花结成果,绿叶成荫;金秋时分,枝叶萧瑟,尤其耐看;隆冬时木棉花的树形,彰显阳刚之气。

十五岁那年夏天,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迷失在陌生的都市的小街巷里。在那个城市,我再没有听过攀枝花之说。如今的脚下是生长梧桐与木棉花的小城。说是梧桐的气息略带沧桑,的确如此。而我所喜欢的木棉花则纤丽不俗,满是激情和热烈。正值灼热的夏季,两种迥然而异的树木在蓝蓝的天空之下交错叠沓,散发出淡淡的暖香。

一个几乎淡忘了而又熟稔的梦,但又似乎不是梦。我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踱着,偶尔回头看见自己风尘仆仆的面容在滨江道大大的玻璃橱窗上匆忙地一闪而过,身旁是熙来攘往的路人,带着南腔北调的口音沿街叫卖的小商贩,还有舔着五颜六色冰淇淋的小学生。一切都绚丽得令人流连。是的,难道这就是我多年以来一直希望来看看的小城吗?那传说中有着灿烂阳光与浪漫故事的地方。

炽热的阳光从梧桐的枝桠间倾泻下来,织成一片眩目的泛绿色。因为就快要接近晚餐时分,绿色夹杂着淡淡的金色,融在一起。我驻足仰望,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终于来到这了。然而,在哪一片天空之下不能自由地呼吸呢?还记得有一个木棉花之约,一句当年在月朗星疏的夜里一起行路说过的话。直到如今,在记忆深处很久很久都不能忘怀,在一个又一个微雨的傍晚清晰地想起。我又该如何诉说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往昔,那些欲语还休的日子,那些多年前就似乎是为了我的发展而竞相放弃的故事呢。

我记得仿佛百合花一般芬芳而单纯的童年时光,包括雨润烟浓的清晨与明媚温煦的午后,小镇里的石板台阶和幽幽的竹林,波光粼粼的稻田,还有楼下簇拥着生长的苍翠树木,错落有致地缀着扇形的、粉红色的大大小小的花朵,而且那是充满憧憬和期望的亮红色,热情的亮红色。从小我就知道这是攀枝花。同样,听说也有另外一个小城市长着茂盛的攀枝花树,开起花来一直红到天际。我说,等我长大工作了,有钱了一定要去看看,那像木棉花绽放一般开心的地方。于是,我读书,毕业,工作,攒钱。那一年我十五岁。

我未曾料想那时不经意的许诺从此成为我现实中的一个向往,使得我离开家乡后一直思念那郁郁葱葱的木棉,似乎它的每片叶子上都写着那个约定:去看看迤逦红至天际的木棉花的小城。五年后,我一心一意地循规蹈矩的读书生活结束了,于是不再混迹于贪玩的男生中。毕业临走那天,我倚在楼下的墙隅,双眸潮湿地看着依依送别的同窗。我的心蓦然缩紧起来,我什么时候离开呢?墙畔的木棉花树稀稀地留着尚未凋谢的花,像是即将燃尽的夕阳余晖,暗红的,往下沉。人走了,从此杳渺如烟。四周人的声语渐渐平息。木棉花摇曳的树影一重重地压过来,再掠过去。

走了,不再复返。然而木棉花之约却从此留在我的心里,像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开头的故事;像祖母出门时步履的缓慢;像月夜里幽婉的朦胧,点滴的记忆无处不在。我无数次幻想曾经在一起,依然记得青梅竹马,那个依然恪守着的约定,不远千山万水而来,在木棉花开的小城,期待再次相逢。是的,我终于来到这里,一个人。这个小城的木棉花仿佛噼啪作响的红鞭炮,绵延着一路绽放开来。然而转瞬已是暮色中,西山的晚霞渐渐淡去。对面一间灰色的音画店隐隐传出吟诗一般淡淡而又富有情感的乡村歌曲。

我停下来屏息聆听,不顾路人惊诧的目光。这是暂时的。一如义无反顾地远赴陌生的城市,只为了,年少时的相约。但自此了无遗憾。所有心想的记忆都在这一刻,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小城,在这个夏日的黄昏,在纷纷扬扬无法停止的小雨里。多年后再回首,依然会听得见那细细呢呢的木棉花语:“珍惜身边人,珍惜眼前的幸福。”

我微笑而行,身后是袅袅回旋的风声,而前方,是渐次亮起来的路灯与霓虹灯,一片璀璨。我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木棉依旧笑春风,在清远隐约的淡香中,有一些幸福已淡出视线,变成曾经的记忆,留下无尽的想念。
[作者系华润置地(北京)股份有限公司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