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就像一本书、一盏灯、一面镜子……

老冰棒
 
唐隽【华润万家】
当城市被钢筋水泥的丛林包围得严严实实,当饭店酒楼装饰得如金碧辉煌的宫殿,当时尚了的人们身披云衫霓裳的时候……都市的大街小巷却又出现了许许多多返朴归真的热潮,人们开始用周末的有限时光逃至城市边缘,去体验和享受各式各样的农庄生活或有氧活动;新生的酒楼也沿用了返古的简装,招牌大都用“乡村馆”、“土菜馆”甚至“知青酒楼”之类的署名,更有创意人士在酒楼里摆上几件乡下人的农作工具,蓑衣、风车等,似乎越土越能回味,愈陈愈显正宗。

无意间在冷饮摊发现了一种“老冰棒”,好奇中买了一根,咬了一口后,那久违的冰凉牵着我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逝去的童年,回到了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
老家是在湖南南部的一个小村庄,与众多湘南的农村一样,大多是丘陵地型,被山峦和河流交相环绕着。家乡的村民都是祖祖辈辈沿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我的父亲师范大学毕业后,在照顾家庭而要求回到镇上的中学当了一名教师。七七年恢复高考制度后,父亲每年都被县教育局抽调到县城参加高考阅卷工作,第二年高考阅卷时父亲带我去了县城。

一天吃过晚饭后,父亲手拿一把蒲扇带我去街上散步,街上的人不算多,在一个临近电影院的十字路口旁,父亲带我走进一个写有“冷饮店”的铺面,进到店来,明显感觉凉爽了许多。纳闷之际,见父亲在一个窗口取来了两支用浅色纸包着的长方体的东西,下面插着一根小竹棒,还散发着薄薄的雾气。父亲告诉我这叫冰棒,得把包着的纸揭下来后再吃。我捏紧小竹棒,小心把那层薄薄的纸揭了下来,奶白色的冰棒,晶莹剔透,给人一阵凉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迫不及待地咬下,那股甜甜的冰凉在唇边,舌头和齿间迅速扩散,转而冰袭着喉咙,呼气时还能感觉到一股夹杂着白糖味淡淡的薄荷冰香,这就是我童年记忆中每一次吃冰棒的味道了。

贫穷、落后、闭塞是改革开放之前中国农村的写照,那时村里很少有生意人,偶然有一个收破烂的叮当叮当地敲着经过村里时,便是孩子们最高兴和最热闹的时刻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留存已久的鸭毛、鸡金(鸡肾里面的一层,可以撕下来凉干后做药引)、玻璃瓶、还有牙膏皮(当时是用锡皮做的)统统都搬了出来,换回几毛钱,然后在经得大人的同意下花上几分钱换些麦芽糖算是对自己的犒劳了。后来小货郎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听说是被当成“走资派”给抓了,孩子们从此再没能吃到麦芽糖了。

1979年中国农村开始部分试行农田单干包产到户,父亲在下课后,经常回来在家里做农活。父亲在大学里学过一些乐理知识,村里的一个叫三炳的盲人也常常来家里跟父亲学拉二胡、识乐谱。父亲知道当时的国家改革开放政策在渐渐明朗,于是他提议三炳可以从县城里贩点冰棒、油条之类的东西来村里卖。那年夏天三炳开始着手经营起了,从此村里人在炎炎夏天吃了解渴的冰棒。可我当时一直弄不明白,三炳是通过什么方法来辨认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呢?

三炳成了村里孩子们盼望的对象,父亲有时会因为我和哥哥的学习成绩不错或劳动表现可嘉而给我们几分钱以示鼓励,我们就会跑到村口的大树下,花两分钱在三炳那里买上一根冰棒,美美地享受一顿。每当农忙时,我们也心甘情愿地跟着父母去田间地头插秧、割谷,因为我们知道收工时会经过村头的大树,三炳就在那儿卖冰棒呢……有一年暑假因为在供销社买不到施肥的尿素,父亲只好发动我和哥哥去拾粪做肥料,那天我们起了个大早,兄弟俩拿着小铁挂和畚箕,去村外的草垛旁、田埂上收集牛粪。中午时分我们满载而归,哥俩费了吃奶的劲才把满满一筐抬回了家。妈妈看着我们憋得通红的小脸,沉默了一下,眼角有隐隐的泪光。下午父亲回来后奖励了我们五分钱。我们兴奋不已,跑去三炳那儿一人买了一根冰棒,坐在村头的大树下香甜地吮吸着、品味着。也许是太累的原因,那天我靠在树下竟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在我的记忆里,那一次吃的冰棒是最好吃的,回味无穷。

童年的生涯就这样在艰苦中快乐着,十三岁那年,因父亲的工作调动,我们举家迁到了县城,虽然父母有时也带我们去城里的冷饮店,可再也找不到老家三炳卖的那种冰棒味了。后来慢慢出现了一些花样较多的简易冰琪淋和饮料,老冰棒也因此随之慢慢地隐退,被人们遗忘在了一个角落。

童年往事就像一本书、一盏灯、一面镜子……它会让你在多年后的某个夜晚,慢慢地去追忆、去回味、去感觉,哪怕其间夹杂着些许清贫岁月里淡淡的感伤。
[作者系华润万家华南大综超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