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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跃奇兄驱车数十公里,抵达宜章县石盖塘镇,再过镇政府两三公里,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目的地,一处位于山中的农庄。农庄倚山临水,规模甚小,一溜二层木板房,有餐厅和娱乐室等,唯独没有可供到访者留宿的地方。此外有两亭一塔,亭无甚特别处,倒是名曰“湘西鼓楼”的塔楼,飞檐斗拱、典雅精致,让人置身塔下仰望,恍若来到了湘西某处。

我们是应朋友何君邀请来的。何君在长沙一家媒体供职,写文章和拍照片是他的职业。业余时间里,他唯一的爱好就是驾了越野车专往奇险的地方去寻找乐子。他此番抵郴,就是以湖南“越野e族”总头目的身份,与郴州一帮驾车高手切磋车技来了。

见到何君时,已是下午六点多钟。彼此抽过一支烟,何君叫来一位车手,说带我们两位体验一下越野的滋味。那车手领我们进入停车场,在十多辆车中挑了一辆款式和配置独特的车,安排我和跃奇兄分别就位。说这辆车独特,是因为它没安顶棚,司机头顶上交错横越的,只是粗大的几根铁管,而且座位只有正驾和助驾两个。硕大的四个车轮全然没有挡泥板,轮齿倒是鲜明得像能咬碎骨头。我与跃奇兄分别站在两张坐椅后面,脚扎进比脚板稍宽大的缝隙,双手紧紧抓住顶棚支架,后背稳稳靠住一只备用车胎。

车手喊一声“出发”,越野车如同脱缰野马,“嗖”地一声冲出了停车场。我们知道车要到前方的几座大山里去,一路肯定会惊险而刺激,想到这样的体验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兴奋与新奇便随了马达轰鸣声的逐渐升高而增加。在稍微平坦的路面上行驶的时候,我们大声吆喝着。自己感觉就像是在城市大道上肆意飚车的“嬉皮士”,或是玩世不恭的浪荡儿中的一份子,抑或是随心所欲准备穿行热带雨林的游击队员。“好玩不?”跃奇兄笑得眼睛仅剩一条缝。我连连拍着支架表示爽呆酷毙。

可待越野车开到山脚,开始沿一条七弯八拐的山路爬行的时候,愉悦体验,便随了路的陡与险,一点点地褪脱;惊恐和后悔,如同鳄鱼般狠狠地向我袭来。我的天,这哪是车走的路呀,黄泥的路面,几乎没有一段是平整的。这里一个坑,那里一蹲石,有的地段还有被雨水冲刷成的长长一条深沟,甚至在路的中央偶而还可见到被压伏的荆棘和茅草。路的宽度,大概比越野车多不了一尺半尺,而且路的一侧没准就是灌木丛和乱石幽壑。越野车就在这样的道径上疯了一般嘶吼着,好像它同谁订下了生死状,不这样爬到山顶誓不罢休。遇到连牛攀爬起来肯定会滑蹄的斜面,车的两个前轮左右探索,油门踏到车身直抖颤的程度,几乎是带了绝望的吼声终于到了斜面的顶端。

原以为斜面走完,就会有段坦途犒赏一下,不料随着斜面的终止,紧接着一道急弯又横陈在车头前,因为是上坡,又是大油门,若不是车手及时恰到好处地刹住车,后果都不敢想象。在止不住为自己免遭一劫感到庆幸的同时,觉得车手简直就是我们的救命菩萨,脸色苍白地想硬撑着对车手说几句夸奖的话。谁知话没出口,车轮在一蹲千年老龟似的巨石上碾过,差点将心脏颠出来,“慢点呀——”我们终于丢下男人的尊严,近乎哀求地对车手喊。车手却只顾左右拨弄着方向盘,依旧把车往山深处开。“老天爷,这就是他们玩的爱好?!”我一边自问,一边任由剧烈的颠簸折磨身心。到了最后,惊恐吸去所有的精气神,自己的念头单调得只剩“抓牢”两个字。

再见何君时,已是暮色苍茫。农庄的房屋和亭塔,亮起了许多红灯笼。何君和他的车友迎上来问我们此行感受如何,我张口蹦出一句“活着真好”,惹得笑声一片。之后有人坦诚相告:“玩越野的,把险和奇分成五个星级,你们刚才坐车走过的几公里,充其量就是二星级呢……”

山外山,楼外楼,自己勉强撑到了一座山、一座楼,却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山,这么多楼。还是实事求是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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