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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我要去埃及,朋友们一边艳羡不已,一边好言相劝:缓缓吧,政局动荡,太乱。然而巍峨的金字塔、神秘的狮身人面像、旖旎的尼罗河风光在我脑海里盘旋已久,生根的记忆总是带有莫大的吸引力,虽有些许不安,我依然踏上了埃及之旅。

《一千零一夜》里说,开罗的土地是黄金。出机场一看,真不假。这里土地是金色的,金字塔是金色的,星星点点火柴盒似的房子,也是金色的。行驶在开罗旧城区金色的街道上,高高低低的清真寺宣礼塔,汗•哈利里市场挂满毡毯的外墙,两栋房屋之间偶尔闪现的金字塔的身影,空气当中漂游着的虔诚的祷告声……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让这座始建于旧石器时代的古城沉淀了最庄严、深沉、伟大的气质,以至于坐在车里,思绪却已如浩瀚宇宙般充满对这片法老领地的奇思幻象。

不过,对一心追寻法老气息的我而言,当站在古老的遗址上沉湎于历史,忽然听到上空传来阿訇的吟诵声,会一度怀疑自己究竟置身于穆斯林的国度,还是古埃及法老的领地。

随行的埃及导游AZAM非常认真地跟我说,开罗是阿拉伯时代的首都,要感受法老时代的埃及,得去卢克索。埃及人有句俗语,“没到过卢克索,就不算到过埃及。”

看来卢克索的地位很不一般。到埃及的第三天,我们就向着她进发了。从开罗一路“南上”——尼罗河自南向北流贯埃及全境,开罗以南称为上埃及,以北为下埃及,我们往南走,自然是“南上”了——滚滚车轮带着我们从古王国时期迈入了新王国时期,时光跨越千年。

卢克索是古埃及首都底比斯的一部分,距今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在最辉煌的新王国时期(约公元前1550年至公元前1070年),法老的王宫神殿和行政中心,平民的住宅和集市,熙熙攘攘地自尼罗河两岸一直没入沙漠荒山。

古埃及人信奉太阳神,旭日从东方升起,生者居于尼罗河东岸,而日落的西岸则是死亡的彼岸。新王国时期的皇家墓地均建于西岸,不过,法老们不再修建招摇的金字塔,而将墓地深藏于寸草不生的山谷之中。从外观上,相对于巍峨宏伟的金字塔,依山凿洞的墓地确实乏善可陈,何况陵墓早已为盗墓贼洗劫一空,然而,就审美而言,我觉得盗墓并未让如今的访客损失什么,木乃伊着实让人看后心有余悸,黄金陪葬品亦令人视觉疲劳,而国王谷和王后谷的壁画却依然保存完好,颜色鲜艳如3000年前,实在美不胜收。

古希腊诗人荷马曾盛赞卢克索为“百门之城”,我想,卡纳克神庙的塔门应该算得上这“百门”之首了。

位于尼罗河东岸的卡纳克神庙,是卢克索的第一胜迹,供奉着太阳神阿蒙和他的妻儿。宏伟巨大的塔门、烈日下的公羊石雕、让人目眩的石柱阵,这些在电影里出现的场景,如今都真实地展现在我眼前。

古埃及的建筑以宏伟取胜,金字塔、方尖碑、巨柱、神殿和法老的雕像无不高大挺立,卡纳克神庙更是石碑如林,巨大的法老雕像随处可见,不过,神庙最惊人的部分,当属雄伟神奇、巍峨凝重的多柱大厅。

134根擎天石柱排列有序如森林般占满整个空间,直刺蓝天。闯入眼帘的那一刻,我心中禁不住强烈地一震,那是一种不亚于见到金字塔的惊叹!

回想两天前,站在金字塔前,摩挲着几乎一人高的千年巨石,心中充塞着的是一连串巨大的问号:这些巨石靠什么工具运来,又如何搬上去的?十万工匠二十年的开支,需要有多大的国力支撑?现在从金字塔测得的各种数据与大量天文数据吻合得不差分毫,四五千年前的埃及人何以达到这个水平?•••

而身处卡纳克神庙的多柱大厅,胸中则充满了惊叹号。

大厅中央过道的12根石柱特别粗大,每根高达22米,柱头如同盛开的莲花,柱顶盘上可站立100人,我们试了下,需要6个人伸直双手拉在一起,才能把一个柱子围住。穿梭在石柱森林之中,斜阳穿过千年时光,穿过华美石柱的间隙,形成明暗光影,神秘而幽深。靠着圆柱,我抬头仰望,阳光透过高侧岩窗渐次熹微,巨大的柱盘、残余的石梁和破碎的岩窗切割着蓝天。我甚至惊奇地发现,石梁底部避光处的刻画依然色彩艳丽!游客虽多,但一进入这间大厅,就像躲入森林的鸟兽,不见踪影。石柱之侧,偶尔飘过一角衣裙,石柱之后,忽而冒出一顶白帽。

金字塔时期矜持的法老们未留下只言片语便溘然长逝,而他们的子孙彷佛解禁了一般,在卡纳克神庙的每根石柱上、天花板上、梁枋和墙面上都刻满了着色的象形文字和浮雕壁画,这种象形文字与中国的象形文字全然不同,都是一个个具体物象,鸟、虫、鱼、人,十分写实。智慧的古埃及人将这些神秘的文字刻上擎天石柱,试图与上天沟通。四周壁画则描绘了战争的惨烈、田园生活的幸福、神祗与法老的亲密……它像一部石刻的历史,连环画似地展现了一个遥远而辉煌的过去。

史载,三千多年前,每一个法老上任,都要到卡纳克神庙来朝拜,然后毕其一生,在这里留下自己的拓建。如此代代相续,卡纳克神庙的修建过程延续了一千多年。到十八王朝完成时,已是一座长1500米、宽800米的巨大建筑群了。

这个时期的中国,大概正处于殷商王朝,不过我们留下的殷墟,只有专业考古学者才能从残垣断壁中发现只言片语;而经过几千年岁月洗礼的卡纳克神庙,如今依旧傲然挺立于世,尽管昔日宏伟的殿堂庙宇已残缺不全,但我还是能够从中想见它们当年的雄姿。

在卡纳克神庙驻足许久,我发现一个令人奇怪的现象,修建过程这么长,前期和晚期却没有什么明显区别。似乎一来就是世界上最发达的文明。这个神秘国度的灵魂深处,留给世人太多未解之谜。

走出卡纳克神庙,不远处就是尼罗河。古埃及人通过对尼罗河周而复始定期涨落的观察,创造出世界上最早的太阳历,水退后重新丈量土地,又产生了测量学和几何学。希腊哲学家希罗多德说,埃及是尼罗河的献礼。这话一点没错。徜徉在这条埃及的母亲河上,河面波光粼粼,她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看惯几千年的风云变幻和爱恨情仇,也许还将再这样静静地流淌千年。

我不禁想,我们今天的文明,最大的追求就是方便,而这种方便原则本身就与恒久和伟大处处相背。因此,金字塔、神庙……,这些古迹的魅力,永远不会被新的东西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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