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娟 华润置地华北大区设计管理部
前不久，我们家与另一户“建筑师”——珠颈斑鸠一家做了36天邻居，斑鸠“两口子”从3月2号开始在我窗下筑巢，到3月3号、5号分别下了一颗蛋，再到3月19号孵出2只小斑鸠，最后4月6号上午小斑鸠飞走。我们朝夕相处，从警觉到放松、从陌生到熟悉，我们都互相习惯了对方身上散发的味道。陪它们经历的这36天里，有北京的十级大风天、3月的暴雪天、4月的绵雨天……每时每刻斑鸠一家的状况都牵动着我们全家的心，它们肯定知道我们在竭尽所能保护它们和斑鸠宝宝们，就像我也知道，它们是信任我们的。
初遇
3月2日，北京的春天乍暖还寒。准备上班前的老郭突然望见房间窗户底下飞出了一只鸟，说了句：“可能有鸽子来筑巢了！”我一听，赶紧朝外看。果不其然，房间外的空调机位底下稀稀拉拉地筑了个鸟巢，简陋得很。
第二天早上，老郭打开窗户往下看，突然回头悄悄用气声说：“鸟儿还在呢！”高兴劲儿跃然脸上。我一听，也赶紧凑过去看，鸟儿也在抬头看我，小眼睛炯炯有神，很是警醒。顿时，我俩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惊动了它。在拍了它的第一张照片后，轻轻关上了窗户。随后，我们便开始了长达30多天的深度观察和陪伴。
查了查原来这鸟是国家三级保护动物珠颈斑鸠。斑鸠窝在鸟窝里是出了名的“敷衍了事”，几根干树枝一搭，就草草收场。3月3号那天早上斑鸠妈妈就一直趴在窝里，估计那时候已经下了第一颗蛋。斑鸠爸爸一般在上午10-12点来换班，让斑鸠妈妈出去觅食休息，鸠爸来趴窝。鸠爸心大，每次飞回来都是“扑棱”一声就直接落在窝边。但鸠爸也很顾家，每次都会从地面捡回来一根干草枝来加固窝巢。鸟儿真是天生的建筑师，那么几根干草枝硬是围成了一个窝的样子。等鸠爸把衔来的草枝塞好后，鸠妈再格外小心地从鸠爸身上慢慢翻过去，这时鸠爸都会低着头，让鸠妈先踩着自己的头，再踩着身子飞出去。它们的窝实在是太狭小了，还得顾着身子底下蛋的安危，所以换班动作看上去费劲艰难。
往往到太阳落山前，鸠妈再回来换班。鸠妈习惯从另一栋楼的顶层观摩查看，确保鸟窝边上没人，它才飞落到空调杆上，有时候会发出“咕咕咕”的声音。鸠爸听见鸠妈来了，就会立马腾飞，腾飞那一刻最吓人，鸟窝鸟蛋都会颤动两下。等鸠爸飞走，鸠妈才从她独特的“皇后大道”慢慢靠近鸟窝。俯下身子，小脑袋瓜滴溜溜地转动，四处打量环境是否安全，确认没问题，才踏踏实实趴窝孵宝宝。
自从斑鸠一家到来，我们全家每天早上要跟它们说早安，出门前说拜拜，回来后第一时间都是先去看看它们，它们已经变成我家重要的新成员。加班回来后的深夜，我也喜欢打开窗户与斑鸠一家静静地待会儿，它们早已睡着，但还是能闻到它们身上的小生灵味儿，老郭说有点像胡椒油味儿。前半个月，我们每天替“蛋宝宝”提心吊胆，害怕它们从我家顶楼掉下去。我们也无比纠结到底要不要替它们加固鸟窝，要不要做个挡板，要不要喂食……但最终我们什么都没做，因为查过的很多资料都说可能造成斑鸠弃蛋的悲剧。
鸠爸鸠妈这样的换班日复一日，非常尽职尽责也非常有规律。珠颈斑鸠是一夫一妻制，“夫妻俩”特别有默契，也都特别顾家。从来都是鸠爸白班，鸠妈晚班。直到3月19号迎来了新进展。
新生
3月18日，周五，北京的雪下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竟然快有10厘米的积雪，我们甚至想给晚上值夜班的鸠妈盖上小被子了。第二天阳光明媚，但融雪的时候天气更加冷清，每次开窗户，寒风都往脖子里钻。鸠妈却依然一动不动地暖和着宝宝们。
那天是周末下午，我们仨正在窗户边上聊着它们，突然就看到小斑鸠露出来了。闺女当时兴奋地要跳起来，说这小毛球太可爱了！鸠妈一刻不停在忙乎，清理窝里的蛋壳，衔在嘴里一点点地搬运出巢，飞下16层再又飞上来，一趟要4、5分钟。鸠妈当然是开心的啊！就像当年闺女出生的时候，我和老郭也那么开心！我躺在医院床上，闺女躺在我身边，我用我的温度温暖她，老郭看着她健康漂亮的模样，流下老父亲幸福的泪水……而此刻的老郭，又开始琢磨装配式鸟窝的事了。
看到小生命这么可爱，老郭决定要给它们做上安全装置改善它们的生活环境。不管它们用不用新鸟窝，至少不让小鸟有掉下去的风险。说干就干，老郭开始量空调机位边上尺寸，画图，上工具：电钻、锯子、铝板、木板…一个周末下来，装配式鸟窝做成了，接下来就是实地安装了。
父女俩在那个周日晚8点开始行动，原则是：不动它们的鸟巢，只改善周边环境。
8点这个时间鸠妈会睡得比较沉，周围环境噪音也很大。老郭先是拆窗户栏板，再拆空调机上方的钢网板，再瞅准时间吊装他DIY 的“装配式豪宅”。所有动作要悄无声息，又要不触碰斑鸠，一点点挪移到位一点点扣紧螺丝…乍暖还寒的春夜里，老郭干得满头大汗。感觉鸠妈似乎要醒，老郭就屏住呼吸收手，等鸠妈睡着了再继续……我和闺女10点也睡了，老郭还在静悄悄地忙乎。
第二天起来一看，哇，成功了！装配式鸟宅已就位，鸠妈也已经正对着新宅欣赏中……闺女往新宅撒了点粮食，希望它们能进一步接受和使用起来。至少现在，小斑鸠宝宝不会掉下去了，鸠爸换班鸠妈的时候，交接场地大了很多，还能都在新窝加个餐呢！既然鸠爸鸠妈也没吓跑，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一切自然而然就好。
有了小宝宝后，鸠爸鸠妈刚开始也还是遵守两次换班的规律，每次回来，就反刍喂养宝宝。小斑鸠一天天明显长大，鸠爸鸠妈换班的次数就越来越多，总要下去为宝宝找吃的。但父母都是甘心情愿为孩子忙乎的，只要它们健康快乐的成长就好。想起闺女问过我一个问题：“有我，你和爸爸开心吗？”“当然啦！”我想都没想就告诉她这个答案。孩子对我们来说，像个天使一样，她带给我们无限快乐，看到她每一点点进步，都无比有成就感！我们的世界里还有工作，还有朋友，我们是能独立生活的个体，而她的世界里只有我们。她的成长依赖于我们，她对我们的依赖和爱，比我们想象得要多得多！所以小斑鸠也是一样的，看到爸妈回家喂食才会那么雀跃。我们放了一些五谷杂粮在鸟窝边上，希望鸠爸鸠妈不那么辛苦。但可能它们还需要有别的营养搭配，那就按它们自己想法来吧，去自然界觅食也是一种天性。
时间总是在无声无息中，静静向前，生命也在不知不觉中，使劲成长。4月，小斑鸠们已经很大了，快赶上鸠妈的个头了，只是脖子上还没有戴上“珍珠项链”，不然真是很难辨认。斑鸠宝宝们能从自己窝里跑到新窝里，能自己啄米吃，能自己清理羽毛，能忽闪忽闪稚嫩的翅膀，好像随时就要振翅飞翔。爸爸妈妈出去找食的时间越来越长，经常一两个小时也不回来，
小斑鸠倒是很会享受生活。它们趴在新窝里，晒着太阳，或睡着午觉、或看着远方，新窝被它们当成了“客厅”。看到爸妈回来，小斑鸠就激动得不得了，小翅膀扑闪得可快了。其中有只主动的，会直接跑到爸妈身边用翅膀揽着爸妈，好像在说：“喂我，喂我…”鸠爸鸠妈是公平的，它们会先喂那只不会抢食的。哈哈！对爸妈来说，会抢食的是让人放心的，老实孩子容易吃亏，所以会多关注一些。
翱翔
清明节假，我们不敢出远门。闺女算了算日子，如果说小斑鸠出生后15-20天会飞，那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她不想错过和小斑鸠的道别。
4月5日晚上，鸠妈在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飞回来喂养了宝宝，之后便良久站在新窝边上，不像往常那样带着宝宝睡觉，仿佛在思考什么。它不住地回头看向宝宝的方向，眼神里也仿佛带着不舍。最后，鸠妈还是飞走了，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这是第一次没有鸠爸鸠妈陪伴的晚上。我很多次去看望小斑鸠宝宝们，不知它们会怎样独自度过这一晚？实际上，它俩并不孤独，挨得紧紧的，互相依靠互相取暖。
4月6日早上6点多，我还在睡梦里，鸠妈“咕咕咕”地飞回来了。一回来就喂了宝宝，陪了一会儿，又出去觅食了。10点多，鸠爸也回来喂了一次，然后飞走了。小斑鸠们此后就一直徘徊在新窝的门口，那个可以通向新世界的“大门”。看得出来，它们很想出去闯荡，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飞行这件事毕竟没经验，又没爸妈在身边，而且……爸妈也没教过啊，小斑鸠仅有的经验，就是在窝里的腾空飞。
最终，还是胆大的那只率先振翅飞翔，第二只见状，回了回头，算是与它们的家告别了吧，马上紧随其后，消失在蓝天白云间。
是的，小斑鸠们就这样飞走了。
中午，鸠妈回来了，没看到宝宝，走了。
随后，鸠爸回来了，没看到宝宝，走了。
它们心里应该做好了准备吧，待孩子们羽翼丰满，终有一天会头也不回，海阔天空，振翅翱翔。
那天晚上，斑鸠窝里空空的，我们内心深处也有些许空落。用闺女的话说就是：它们就这样走了，只留下盘中的食，窝里的毛，和窗边的我们。但我们也为小斑鸠们的成长和飞跃感到高兴——孩子大了总是要飞的嘛。
后记
4月7号、8号、9号…小斑鸠也都没有回来，但鸠爸鸠妈一起回来过好几次。它们若正好看到我闺女在，似乎已经不再害怕，开始有互动了。闺女也每每直呼：“我太爱你们了！你们回来真是太好了，还以为你们不要这个家了！”它们每次回来，都会停在空调机位上或者新窝上，吃一吃我们留给它们的五谷杂粮，是不是也在思念它们眼中尚幼的宝宝？现在过得可好？咋不回家看看？
也许等我和老郭老了，孩子大了，出去上大学、去外地工作了、成家了，我们也会在家门口张望，孩子是否一切都好？家里永远有爸妈为你等候，把你守望。
万物有灵。动物的感情和人没有区别、不分贵贱。斑鸠爸妈对宝宝的责任心、对彼此的忠诚度、对家庭“建设”的贡献，甚至比有些人类做得更有“人情味儿”。小斑鸠们一定记得在那个十级大风天、雨雪交加夜，爸妈是如何把我护住；也一定记得爸妈臂弯的温度，记得爸妈每次带回美食、自己不吃再反喂给我们。小斑鸠们用飞翔感谢了爸妈的哺育，而我们一家也感恩它们在这一个多月里带给我们的欢乐和感动。
愿万物和谐共生，愿世界越来越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