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漂流

文/龚茜颜 集团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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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从深圳回到香港,正式宣告了入职后第一份“长差”的结束——压根没想到毕业第一份工的第一趟“差”,计量单位竟然是年。


和朋友聊天,感叹说二十几岁的日子可真是漂泊。高中时代一结束,就宣告了巨大的改变即将降临。人生里另一个大航海时代开启,没有地图,没有标准,连固定的同伴也没有。一程一程地挥手再见,又一程一程地自我介绍。能确定的仅仅是,未来很长一段路大概都要向不确定的方向继续漂泊下去。


漂得久了,连自我介绍都不知道从哪一段说起。


来深圳出差和大家介绍道,我是香港base的同事;去年年初去南江出差,接待同事和第三方介绍说,他们是从深圳来的;别人问在哪里念的大学,我说香港,末了还得补一句,我是内地人,老家在云南。

VCG211360451094.jpg>昆明蓝花楹

你看,当只能把“老家”精确到省份时,才会有漂泊已久的切实感。


周末爸妈打电话讲:“工作太辛苦的话,干脆回家来。每天下班回来都能吃上热饭,每天给你煲最爱喝的胡萝卜玉米排骨汤。”


非常心动的条件。可是那样的话,你俩在我身上若干年的教育投资可就白费了。我嘻嘻哈哈泼了一瓢冷水。


我爸讲,让你接受好的教育是想你能拥有获得幸福的能力,学费该交还得交。


但是显然,“获得幸福的能力”不是靠薄薄一纸学位证,或者回到某座熟悉的城市就能一劳永逸的利好。任何能力的获得都得靠不断地学习,并且这样的“获得”,永远伴随着以失去另一些“本来应有”的东西为代价。


任何选择都有机会成本,获得幸福也是。


一个简单的逻辑是,清楚自己在用什么交换快乐,并甘之如饴,就可以了。


横竖讲,工作比念书还是要累上一些。 职场是万花筒一样的地方,免不了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在我刚刚开启的工作生涯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漂泊的人”。有些人已经安定了,有些人仍在漂,而对于另外的一些人来说,规律往复的漂泊反而成为一种安定。


去年有一段时间做专题,采访了一位料理师,埃及人,靠着不太流利的英语在香港闯了一铺自己红火的小事业。后来入了中国籍,目前和俄罗斯太太定居香港。


“很有意思的”,他说:“有天我在街上抓了一名小偷,小偷被控告以后,港府给我寄了Thank You Letter,表彰我是优秀市民。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愿意在世界任何地方工作,但人总是要回家的,现在这里是我的家了。”


如果翻译一下,说的大概就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可我的一颗心,好像还叮叮当当地悬着。


我依旧热爱我的家乡,爱昆明这座城市。但从大学后每一次再回家时,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我——这和我记忆里承载着蓝花楹一样颜色的童年、金黄色中学时代的地方,俨然不再是同一个地方了。


豆瓣上Lady Bird下面有一则影评:人总是觉得可以轻易拥有的人和物是配不上自己的,所以不停地追寻那些陌生又新鲜的、看起来更高的level,但离开了熟悉的一切时才知道自己 too foreign for home, too foreign for here, never enough for both。


准确到令人沮丧。


尽管我目前对“安定”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和计划。但“居无定所”的时间一长,对安定生活的画面总会产生形形色色的想象。


这种想象在入职以后愈发的具象、可视。具体表现在手机里各大社媒平台关注的家居博主数量在近一年陡然攀升。想必各大互联网产品经理的大数据库已经把我精准地锁定在“家庭主妇”的用户画像里。


路过MUJI或者IKEA的陈列台,我会非常仔细地考虑未来的家里究竟要陈列什么颜色、如何质地的茶具和餐具。总之是要纯色的,淡抹茶色的碗碟压在粗麻的白底镂空花纹的桌布上,水果挂着水珠就盛在花瓣口的大玻璃器皿里。


夏天挂薄纱的窗帘,这样光线溜进屋子可以留下悉悉簌簌的印迹;冬天就换上奶咖色的丝绒帘子,软软地垂在木地板上。


喔,家里还一定要装一个壁炉。噼里啪啦响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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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本身不是答案,但可以为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提供思路:为什么模样的工作奔走、经营什么模样的日子、爱什么模样的人。


这一刻没有思路也不要紧,错过的、取舍的、为之殚精竭虑却没有拥抱你的,大概也是另一种答案。又或者,漂泊更久一些时候,急迫想要获得答案的那些问题本身,都不再重要了。


Life finds a way.


“我们就,耐心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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