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乡愁


乡愁,是因为距离而产生的特殊情感之一。没有乡愁的人,就像蒲公英,一直在漂泊,却难以叶落归根。

 

我离开家乡只身成为“北漂”时日不短了,上次回家省亲,不由地感慨,这些年济南拆了又建、建了又拆,低矮的平房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高层住宅和崭新的街区。途经外祖母曾住过的那条街巷——那条承载了我童年与少年时期的地方,路宽了许多,楼宇高大气派,地名儿还是熟悉的“裕”字头。站在路上,我依然找不到那种“家”的感觉:路是新规划的,只是名字相同而已,连那座教堂也是拆了又盖的,崭新到让人心生抵触。虽然内心对这一切充满怀疑,但对于一心想怀旧的我也聊胜于无。至少,还有个相同的路名儿能让我留个念想儿,没事看看地图,还能回忆起自己人生的前二十载是在何处度过的。

 

前几年,“高铁”修得火热,济南就处在京沪必经之路上,于是西客站周边几十公里的大小饮马、大小金等一干村落的农民全都进了城,现在远远望去,就能看到一片片的高层住宅整齐排列立于路边。路很宽,两边停满了车依旧不堵,尤其是那闪着金光的阳台玻璃,阳光下熠熠生辉,槐树、法桐、木槿等行道树取代了田野中的小麦、小米和青葱,市政府还特意为十几条路取了新名字:青岛路、烟台路、威海路、淄博路……唯独就是不见彼时“原住民”们在这儿生活过的影子。那一日,家里人聊起曾位于饮马村附近的旧货市场,表妹听得津津有味,临了问我饮马在哪儿。我拿起手机地图,想指给她看,却无从下手,因为我也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遇到过一位曾住在那儿的司机师傅,说自己家拆迁安置现在住进了楼房,“那你们也算是进城啦”,我附和道。“进是进了,可户口本上的类别还是农民——失地农民。”

 

最近还有一件事让济南人关注——老济南火车站,那座被拆掉了的“远东第一站”,曾经是“世界最大的哥特式建筑群落”,正在征求民意是否要重建。我投了赞成票。一直以来,它都像是一个神话,人们谈起它,总先是两眼放光,紧接着是失落惋惜不已,让我实在不由得想一睹这“神话”的真面目。说认真的,老火车站这个地标对于济南的意义非同小可,它见证了济南第二次大规模造城运动,见证了山东被德国、日本殖民的历史,见证了济南自开商埠后的繁华,见证了五三惨案中济南百姓被日军屠杀的惨绝人寰……它绝不仅仅是一栋建筑,任何建筑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被自然地赋予另一层身份——情感和记忆的倾听者、记录者、承载者。当这情感和记忆不只属于一个人而属于几代人时,它就是我们常说的——文物。至少,理论上应该是。若重建完成,哪怕城市再怎么变迁,远游的济南人回到家乡时,也会有种对老家的亲切感——虽然它是重建的。

 

济南站连通胶济铁路,我总共去过青岛两次,每次去情绪都会很低落,因为差不多的火车站我们的拆掉了,他们的还在,让人看了不免心生羡慕,也会有些许嫉妒。

 

说远了,还是说乡愁。

 

乡愁是什么?乡愁是“趵突泉”,“云雾蒸润华不住,波涛声震大明湖”;乡愁是“大明湖”,“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乡愁是“千佛山”,佛光倒影明湖中,直教人唤作“一城山色半城湖”。

 

嗨,其实吧,乡愁也没有那么文艺范儿,说白了,它就是家门口那趟公交车啊,以前天天坐着上学放学,晚上忘了背课文,坐在最后一排座儿,囫囵中背下应付老师……

 

上次回家,很多路都被围了起来,为了修地铁。我相信,我的家乡以后还会越来越好,但是我也希望,能留下让我们铭记乡愁的东西不要再变少了。对于那位出租车司机,除了户口本上的“失地农民”,他还能拿什么给孩子讲,那里曾经有一个叫饮马的村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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