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印象


竹编是满外公最擅长的篾活,他一生手艺为人,不善于人情世故,加上家里吃饭的口比干活的手多,生活过得较为拮据。为节约成本,从选料、加工到售卖之事,他都是亲而为之。印象中,从削竹到编制成型,他的篾活几乎可以闭着眼睛完成。据说,他也因此娶了满外婆(注:老家把家中兄弟姊妹中排行最小的称为“满”)。

 

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清晨,满外公从深山里伐竹并顺水赶竹而下,行经我老家的河段时停了下来,到我家歇脚。记得进门时,他腰间别着柴刀,挽着裤脚,脚蹬一双破了洞的解放鞋,手拽一只简陋的防水油纸袋。风尘仆仆,一夜未眠的他沐水而来。而此时,我们正在家里正烤着暖和的炭火。见状,父母马上张罗着为他准备早饭。因为与他接触少,加上他脸上的些许息肉让他显得面相狰狞,更讨厌的是他一直唤我为“狗崽”,让我觉得他粗俗无礼,心生不爽,几乎不屑与他讲话。

 

父母煮早饭时,我与他在烤火,无语的相处不免有一些尴尬乏味。于是满外公顺手拿起身边的稻草梗,一阵捣鼓后递给我一支“青蜓”,一会儿又递给我一支“蝴蝶”……普通的稻草梗经他那双粗糙的手后就变成一只只惟妙惟肖的秀气的小动物,好像魔术般神奇。如此难看的他竟能做出这般好看的工艺品,这顿时让我对他开始刮目相看了。后来这顿早饭吃得很香,特别是满外公从深山摘来的特有的野生香菇做的汤,鲜香浓郁,味道独特,令人垂涎,至今难忘。时至今日,每说起那次突然的完全征服味蕾的美味,就自然想起满外公来。

 

今天,满外公已过世多年。与大多数本份的农民一样,虽然满外公终其一生去尽力打拼,最终也未改变其生活的拮据境况,但我想,他用他精湛的手艺让生活给了他人生足够的厚度。也许在很多人的眼里他木讷卑微,但他认真而努力的一生为家人撑起了一片天,当然包括他那比我还年幼的小儿子,他让我称呼他为“扣子满舅”的一片天。

 

后来我才知道:在他马岭龙村老家都习惯称外孙为“狗崽”,其实这并无贬义。因为他们相信,小孩称呼越贱,就越无病无灾容易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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