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尝新

文/董勇【华润五丰】

 

  

 

立夏,四月节。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苦菜秀。电视里说雨水丰润,气温渐升,市面上摆卖的瓜果蔬菜的种类也渐渐多了起来。

 

其实在这个南方小城里住久了,尽享棚栽之福,大多的东西都是一年四季买得到,再加上最近007的上班状态,几乎就没有下厨房的时间,自然也想不起来还有当令的时蔬。楼下的华润万家、钱大妈超市偶尔也卖些野生香椿芽,只是要应某些固定的季节,只是在某些特定的区域,还有点儿芳香的泥土气息。

 

香椿在我老家随处可见,春天叶片初张的时候房前屋后随手摘食,也不算稀罕物。历来好这一口的往往趋之若鹜,不待见的人见之掩鼻,真是憎者恶之,爱者欣之。那又如何呢。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一味香椿头“到处有之,嗜者尤众。”这乡野春初的味道一入城市就倍受追捧,身价水涨船高。尝鲜,就是要匹配昂贵到令人咋舌的时价吧。

 

北京的一个朋友有次带我在胡同里的老北京饭店吃香椿拌豆腐,说起汪曾祺先生亦钟爱此味。她说汪先生说过“香椿拌豆腐是拌豆腐里的上上品。嫩香椿头,芽叶未舒,颜色紫赤,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梗叶转为碧绿,捞出,揉以细盐,候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以南豆腐为佳,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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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拌豆腐是拌豆腐里的上上品。嫩香椿头,芽叶未舒,颜色紫赤,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梗叶转为碧绿,捞出,揉以细盐,候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以南豆腐为佳,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每天奔波在这个繁忙又热闹的城市,其实可以选择的吃食很多,天南地北的都有。然而在宇宙中心高新园地铁站边上万象天地楼上美食汇的中午餐桌上,一帮同事总会谈到现在的东西没有以前的好吃之类的话题,众人皆有同感。也有人一语道破天机,说我们小时候物资匮乏,没有什么东西可吃,吃嘛嘛香。

 

话虽如此,但我心底还是怀念那样的时光--小伙伴们追逐在乌江和阿蓬江峡谷里,寻找那些灌木丛中刚长成的嫩嫩萢儿,那些五颜六色的酸酸甜甜味道会伴我们过完整个初夏。或者干脆赤条条的跳进还有些冰凉的阿蓬江里,摸上了一堆小青鱼,躺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石板上,慢慢地品尝那一股鲜甜味儿。前些年才晓得生的河鱼不能吃,怕长寄生虫,但那时候无知无畏,全然只有快活。

 

稼轩先生说“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原来乡下儿时的这等快活事,自古以来就是叫城里孩子眼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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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萢儿

在乌江峡谷里的龚滩古镇,初夏时节娃儿们的脚就是长在峡谷里、悬崖上的灌木丛里的。在街上随便问一个娃儿要去干啥?大多告诉你要去峡谷里头吃黄萢儿。龚滩人把萢的儿话音拖得很长,在初夏的暖风里听起来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黄萢儿是一种琥珀黄色的莓类野果,大都生长在略平也有肥厚泥土层的地方,也就长得比其他的萢儿茂盛,汁水肥美,入口又甜又腻。经常就看见一群娃儿坐在山路边,捧着大把晶莹剔透的黄萢儿,在阳光下像吃着一粒一粒的半透明珠子,吃得满嘴满脸的金黄色。

 

有一种更红艳的萢儿常常与黄萢儿混长在一起,因为它红得好看又稀少,因此娃儿们最开心的就是能采到红萢儿了。红萢儿很少有纯甜的,大多是甜中带着一种凉凉的酸,混着青草一样的香味。如果颜色长得偏紫色或者乌黑,就叫乌萢儿。乌萢儿比黄萢儿和红萢儿更香甜,汁水更多,只是颜色重,吃得人嘴唇发蓝,很有些迷幻又吓人的类似“暮光之城”里贝拉变成吸血鬼后的样子。

 

小时候读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读到“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就有一种口舌生津的味道。在龚滩,生长于暮春初夏的桑葚叫住桑萢儿。记得当年扎马尾辫的语文老师给我们讲,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里都有一颗桑树,在暮春初夏的时候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微风吹来,桑叶婆娑摇动,满树的紫红摇落成一地的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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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里都有一颗桑树,在暮春初夏的时候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微风吹来,桑叶婆娑摇动,满树的紫红摇落成一地的风流。

在老师的眼里,似乎全是峡谷里初夏的蝉鸣蛙声,似乎也有月色如水的一江黛碧。仿佛在反复的吟咏中见到那个天马行空的小小迅哥儿。是眼前的欢喜,也是人生的悠长。

 

后来我才知道,在千年之前,古人已经在《诗经》里唱着“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斑鸠为食的或许不是桑萢儿,或许是荏苒的时光,是一个女子盈溢鲜活的青春岁月。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春日闲闲,采桑闲闲。其实桑萢儿早就看见了那个好看的采桑姑娘在暮春初夏时节,闲闲兮呼朋唤友,笑语晏晏。

 

山野的味道终于吸引了城里住惯的人。每年到这个时候,乌江边龚滩老街上大大小小的饭馆总是吃客云集。重庆、涪陵、酉阳甚至更远地方过来的客人,除了品尝乌江鲜鱼之外,更多的是吃那些生长在乌江峡谷中的苦菜、山蕨粑、油辣菇、岩竹笋、灰杨柳、鸭脚板……这些沐着江风生长的野菜,有着一股自然浓郁的清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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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涪陵、酉阳甚至更远地方过来的客人,除了品尝乌江鲜鱼之外,更多的是吃那些生长在乌江峡谷中的苦菜、山蕨粑、油辣菇、岩竹笋、灰杨柳、鸭脚板……这些沐着江风生长的野菜,有着一股自然浓郁的清香味。

在古人眼里,草长莺飞的明媚春光即将逝去,不免有些伤感。他们于是备了吃的喝的,约上一帮朋友吃吃喝喝隆重的将春送走,美其名曰“饯春”,说是“无可奈何春去也,且将樱笋饯春归”。你不得不佩服,古人们搞的这些玩法真的很有调调,既在“迎夏之首,末春之垂”表达了一种对大自然的敬畏,又大饱了自己的口福。如果不怕在接下来的称体重嬉戏项目里超重,这样逛吃逛吃的创意,多么的叫人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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