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食物的记忆

文/范雅君【华润电力华北大区】

 

作为一个重度美食爱好者,从出生起,食物就仿佛对我施加了某种魔法,让我沉迷其中,无论多少年过去,掺杂了食物的记忆似乎从不会蒙尘,常念常新。

 

很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除了看小人书和画画外,就是倚靠在门框上看母亲做饭。那会儿农村的平房都是在堂屋起灶台,大锅烧火做饭,有时我就在边上看,有时我要帮母亲烧火或者拉风匣(类似鼓风机的功能,加速燃烧)。母亲做事很麻利,三下两下饭菜的香味就沁入鼻中,随着烟囱的袅袅青烟飘出院落。

 

 

小的时候食物很匮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翻来覆去的家常饭就那“老三样”,而就是这老三样,深深印刻在我记忆深处,永远成为抚慰心灵的良药。

 

其一是蛋炒饭。上小学前米饭是奢侈的,主食以高粱米为主,偶尔做一点儿米饭,拌上盐和荤油,也是专门给我这样的小孩子吃的。上小学后,光景逐渐变好,米饭也成了家常。母亲做炒饭的手法是不同的,这也是我长大后在不同人家和饭店吃过炒饭后得出的结论。别人大多是先炒好蛋放一边,再炒米饭,然后拌在一起炒。母亲做炒饭的时候热油炝葱碎,加入米饭炒散,然后打入生鸡蛋,米粒与蛋液融合在一起,最后端上来的炒饭颗颗晶莹,带着黄色的光。这样炒的饭需要多放一点点葱碎,放少了容易有生鸡蛋的腥味。小时候我很讨厌葱,然而对炒饭里的葱却甘之如饴。最近,我在一篇公众号推送的文章里看到广东的米其林大厨介绍的炒饭妙招,是提前将米饭和生蛋黄充分搅拌,这样就能炒出金灿灿的黄金炒饭,我突然想到母亲的炒饭,想必母亲多年前已在烟火日子里总结出大厨的黄金炒饭妙招了。

 

 

其二是刀削面。母亲会做刀削面,这是我小时候非常骄傲的事情之一。大约是姥姥去北京看望弟弟的时候,在饭店吃了一顿刀削面,回家后念念不忘总和母亲提起。那个时候没有电脑手机,更没有网络,母亲自己摸索和面,硬生生用家用菜刀开发出了刀削面,让姥姥心满意足地吃上了这口。现在想想仍觉得不可思议,在刀削面这个手艺上母亲自学成才。面前锅里汤气腾腾,母亲拿捏好姿势,左手面团,右手菜刀,刷刷刷……,一条条又薄又有层次的面片前仆后继地跑到锅里,一会儿功夫就成为桌上美味。不过自学成才基底还是欠一些,面片的薄厚程度和和面的物理环境以及制作人的情绪状态有很大关系,所以出品不算稳定。后来山西刀削面馆开到了家附近,母亲的刀削面就再也没有端上过饭桌了。

 

最后一样是鱼香肉丝。很长时间我一直以为这道菜是母亲的“独门绝技”,长大之后才知道鱼香肉丝是地道的川菜,食材佐料都颇有讲究,正宗的鱼香肉丝是用猪里脊、青笋、木耳、葱姜等调料烹制而成。母亲的鱼香肉丝则完全不同,远远脱离了正宗“门派”,属于独创一门。猪肉、胡萝卜、青椒切丝,简单炒制即成一道美味。我自己生活后也层尝试做出“母亲牌”鱼香肉丝,每每都很失望,我也曾详细问过母亲鱼香肉丝的“秘方”,说起来又都是简单得让人质疑。后来我仔细观察母亲的菜,发现母亲的刀工真的很厉害,胡萝卜丝切的极细且均等,辣椒丝略宽,和胡萝卜丝完美契合,自己晒制的干辣椒在色和香方面充分发挥了功力,最终形成绝佳的独一无二的“母亲牌”美味。在外地生活的日子里,偶尔在饭店点一盘鱼香肉丝,看着黄白的青笋丝和木耳,思绪飘荡,无比怀念家中的不正宗鱼香肉丝。

 

 

小时候母亲还让我帮忙烧火,搬到城市里后,厨房俨然成了母亲的城堡和阵地,我们不得踏足半步。即使在身体不适的时候,无论我和她怎么争吵,她都不愿意放弃她的厨房堡垒。母亲说她第一次下厨是在8岁,学着妈妈的样子给弟弟煮面条,凉水下面,最后煮成了一锅浆糊。从这锅浆糊开始,春夏秋冬几十载,她日复一日在厨房忙碌着,在食材匮乏单调的年代,努力为家人制造饱腹的美味,在物质逐渐丰富的日子,用心满足家人味蕾的需求。

 

年岁渐长之后,我似乎有点明白母亲对厨房的坚守了。她是一个处处要强追求完美的人,然而受时代环境的影响,她年少辍学帮父母操持生计,成年后为家人孩子奉献一切。小小的厨房是她独处的港湾,亦是她自我价值实现的依托。忘不了《请回答1988》里面的一句台词:“神无处不在,所以创造了妈妈”。

 

我想,是不是神为了回馈妈妈,安排小天使悄悄的擦拭“妈妈牌”菜肴的记忆,让她永远光洁如新,闪着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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