馕的境界

肖志超/华润融资租赁有限公司

 

馕是种了不起的食物。如此赞美它,绝不止因为我是个新疆人。

 

新疆的土地上的人们,可以说是裹着馕的香气诞生的。

 

我出生的小城,在那个年代好像刚刚被吹到改革春风,罕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打扮入时的摩登女郎。但每条街道,你总会找到不起眼的小烤馕铺子和卷着衣袖头戴小帽的维族烤馕师傅。

 

这些门面一般都很简单朴素,装潢的差别可能仅仅是有没有一张手织地毯,但是绝对少不了其貌不扬的囊坑——它像母亲的子宫一样孕育着馕的美味。那时候的囊坑基本都是和出的泥巴和砖石垒砌而成,猛一看让人以为是瓷窑,只不过一个放入的是泥胎,一个是面饼。

 

小时候淘气,曾趴在齐身高的囊坑上往里张望,能塞进两个小孩大的炉膛里空空荡荡,只有底部堆着起火的黑炭,真是想象不到美味的馕来自这里——扔在火上那不就成渣了吗?直到若干年后我才知道,馕是烤在坑壁上靠传导炉温制成。

 

烤的手艺基本都是师徒相传,从炉子起火、温度控制,到面饼烘烤时间、翻烤时机,经验的积累往往决定一张馕的味道口感,即便是一炉出来的馕味道都会有差别。

 

常见的烤馕铺子一般是夫妻档或者兄弟档合伙开店,一边在屋内和面做饼,除了面粉外加上葱花、香油、蜂蜜等等配料,各家口味不同各有秘方;一边在屋外“打馕”——饼在师傅手里转出形状,利索地徒手贴在囊坑壁上,高温闷烤几分钟,就飘香四溢让人垂涎欲滴了。

 

作为一种传承千年的古老食物,烤馕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成为当地群众的重要主食了。无分老幼,跨越民族。尤其对于食不厌精的汉族,照理说,这种很特色很粗犷的维吾尔食物是不太容易接受的,但它却出其不意的成为最受普通老百姓欢迎的家常主食。

 

老家市中心原来有座颇有历史的评剧院,最初演戏后来放电影。我小的时候,老评剧院当时已经没落,看戏、看电影的观众早被吸引进播放火爆港片的录像厅。我看不懂戏,懵懂幼时也不懂电影多好看,但门口一家约摸叫胡尔曼的小烤馕铺子,让我记住了这个地方。

 

这家铺子的烤馕形成了我对烤馕的初印象。盘子大的面饼金黄油亮,上面均匀铺着稀稀松松的芝麻和葱花,馕边松软有嚼劲,馕心干脆又爽口。

 

“扑棱”,烤馕的小伙子拿着长铁钩子从囊坑里勾出饼,甩在一旁的桌上,腾腾热气氤氲着小小铺子,香气顿时扑面而来,简直让人挪不动腿。每次和奶奶去买,不管人多人少我们都要排队等着刚出炉的,乘着热乎劲弹掉背面粘下来的炉灰,然后在回去路上就开始大快朵颐。

 

虽然对我而言,那真是种五星级的享受,但对于包括我在内的普通新疆人而言,馕更多意义上是普普通通的干粮。

 

因为是高度浓缩的面食,它不仅顶饱,而且脱水后不容易腐烂变质,长时间存放没问题。再加上重量轻,便于携带,所以从遥远的丝绸之路时代开始,商旅们为了度过瀚海沙洲,都会以兹为口粮,不仅营养,而且安全。

 
 

 

这种书面上分析出来的特别好处,我在离开新疆后有了特别的体会。刚离开新疆求学不久,老妈老姑就寄给我一箱烤馕,分给战友们吃之外,我整整吃了一学期。

 

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有人更提出把新疆烤馕作为战备干粮捐献给灾民和一线的解放军。2013年、2015年,芦山、雅安等地受灾,淳朴的新疆群众更把这想法付诸了行动——2000张到20000张,老乡们自己筹自己做自己送,有手艺的打馕师傅动手,普通群众、学生、干部们则捐钱,一段段佳话书写着民族团结、军民同心的新历史。

 

而今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领导朋友送的包装过的烤馕,一样的味道背后故事却大不一样——馕的烤制工艺不仅更加环保,而且开始规模化变成了馈赠礼物,这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然而不管时光飞逝,空间斗换,醇香朴素的馕香未变,它带给人们那坚强不屈的生活态度未变。而立之年,新疆的儿子还将继续抱着对馕谜一样的痴迷前进。

 

对了,伴着酸奶吃馕,口感会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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