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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出街 --------- 洪圆圆【华润轻纺】  

 

不同的心情、不同的遭遇、不同的目的,使不同的人走在同一条路上,于是这条路也就具有不同的意义了。


“无事出街小破财”。此语出自中学时期一位老师之口,因其生动切实,所以一直记着。“出街”是广东方言,就是普通话“上街”的意思,这句话是说当你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上街闲逛消遣时,难免会随心所欲地买东西,结果会花一大堆不必要的钱,这对个人经济来说等同于一次小规模的“破财”。我不清楚这句话是不是香港文化里流传下来的俗语,但是肯定它是从生活的切身体会中总结出来的,一语道破了香港人现代都市生活的“切肤之痛”。在香港居住的人都知道,在这个被称作“钢筋森林”的城市里,任何消遣娱乐的方式都不及上街闲逛,而这里买东西实在太方便,诱惑又太多,于是花钱的自制力自然就不太有保证了。不过,世事总是没有绝对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以花钱购物为乐,譬如说我吧,就是以只闲逛不花钱为乐。这种特殊的行为被家里人冠之以“穷蹓”的“美称”,颇合吾意,遂引之为个人独特风格。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而,心远地自偏。”陶渊明是出世的高人,雅量高致不是常人所能及的。我辈俗人,绝没有这样的人生功力,闹市中谁有能耐独有那份野鹤闲云般的潇洒?不过“穷蹓”倒不失为一种附庸风雅。平心而论,如果不计较花不花钱的话,其实我属于很喜欢闹市里闲逛的一群。一身轻松的牛仔装,一个半新不旧的背包,一身并不时髦的打扮,一脸的心不在焉,伴着脚下漫不经心的步伐,车水马龙之中俨然的一个异类。

事实上,只逛街不花钱并没有什么玄虚可言,之所以能够不“破财”,最原始的原因还是无财可破。但是久而久之,居然习惯成自然了,以至于认为购物是一件烦恼的事。真的,逛街最大的乐趣在于从纯欣赏的角度去观察,而买卖则必然涉及到质与量的比较,取与舍的矛盾,物与钱的交换,种种麻烦由此而生,总会把轻松自得的心情搅得一塌糊涂。心里撇不开这么个感觉:觉得东西只有摆在货架子上才漂亮、诱人。这种感觉无需赘述,逛过百货公司的人都会明白。尤其是小摆设、小饰物之类,放在货架上是五光十色、相互辉映的,加上四面八方的射灯一照,宝蕴光含,美得让你动心。一旦据为己有了,放在家里,戴在身上,怎么看都觉得单薄,于是心里嘀咕,怕是自己把最坏的那件给买回来了,低头仔细端详,可不是吗,看哪儿都别扭!于是乎,免了吧,与其花钱买回个心病,我宁愿静静地观察,超然地欣赏,虽然不能有满载而归的喜悦,却不失空手而回的洒脱,蛮好。

近来整理旧物,翻出中学时期的习作一篇,竟然也是写逛街的,内有一段这样写道:

在闹市中流连,在人群中穿梭,正是一个饱览人生百态的大好时机。常听人说“人生如戏”,我看未必。人生如果真如戏,恐怕日子要沉闷得多。戏剧只是将人生提炼浓缩而已,真实的生活则更加复杂,更多姿多彩,更耐人寻味。你看,在熙来攘往的人流当中,人们装扮不同,表情各异。很多人迈着同样急速的步伐、向着同一个目的地前进的时候,各人却想着不同的心事。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曲折的经历,一个动人的故事。不同的心情、不同的遭遇、不同的目的,使不同的人走在同一条路上,于是这条路也就具有不同的意义了。春风得意的觉路宽,穷途末路的嫌路窄,话不投机的恨路长,情意绵绵的叹路短——对我来说,它是一个可以静观人生的大舞台,虽是短短的一段路途,也尽现人间的嘻笑怒骂。

看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一向以来觉得自己还算实在,原来也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候——看这满纸人生啊、世态呀,其实那时候连人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也许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敢说、敢看,今天的我只愿看街边的橱窗,尤其是那些设计精巧、独具创意的店铺设计。很佩服现代的经营者,在香港这样尺土寸金的地方,方寸大的一个小空间可以变成一方别致的艺术园地。很多商店铺面不大但光亮、色调搭配非常和谐,且常作独出心裁的铺排设计,令小店显得颇有格调,店里的商品自然也跟着平地升高一个档次。街道边或商场里排满了这样的店铺,巧妙地掩饰了货物交易的俗气,把现代城市人的日子衬托得越来越精致,也使得流连其中成为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其实人不一定要逃到世外桃源才能躲得清静,也不一定苛求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才能涤荡胸怀。逛街和“破财”并无必然的联系,要紧的是珍惜一刻难得的“无事”,尽情享受“出街”的乐趣,至于“破财”不“破财”大可随意随缘,一切只要开心就好。


[作者系华润轻纺有限公司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