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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 ---------   王 涛【五丰行】  

 

"好,这网脏少(指非渔货物),干完总算可以歇会儿了,我顺手抄起铁锹,紧忙干了起来,还时不时地帮上一脚,突然,脚下不知触到了什么东西,一阵剧痛,……"

我坐了起来,原来是个梦,再看一下自己的脚,已经被床边凸出来的小铁钉扎了一下,这已经是很多次了,算了,我懒得理它。已经是5点50多了,再过几分钟可就要上班了,我匆匆裹上衣服进了餐厅。
同事们都已吃完了,"小王啊,看你睡的那么沉,我们也就没叫你,慢慢吃,吃饱了再干活。"班长说话时,我没有抬头,只是将小口小口的米饭轻轻地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

今天是我大学毕业后来中毛船队参加工作的第三天,虽说仅过了短短的两天,但刚来时的豪情壮志早已不知了踪迹,头发折腾的像堆乱草,整齐的衣服也再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地方,浑身就像要散架了似的,痛的要命。班长很友好,我不是不愿与他说话,我的确是想偷偷懒,我没有勇气说。

网已经起上来了,我懒散地走进了处理间,刚到渔池,那鱼腥的海底气息迎面扑来,我赶紧盖住了嘴巴。虽说章鱼产量较好,但对于这八条腿的怪物,我提不起一点兴趣。我很不自在地拾起铁锹,笨拙地挥动着,手上已经磨破了的几个血泡正隐隐作痛。此时此刻,我痛恨自己当初报考海洋渔业专业,痛恨自己又耗费了整整四年学来屠龙之技,我狠狠地将铁锹掷到地上,找了个纸箱躺了下来。

这两天,我非常想家,想父母,更想那呀呀学语的外甥女,也经常回忆起求学时的快乐时光,心情绝不亚于当年羁旅生活中的周邦彦作《琐窗寒》时所描述的一般。

班长走了过来,微笑着,没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样子,"谁刚开始干都这样,咱们班上那个分类员来时比你都吃劲,而且也不像你还有过实习,他吐的厉害,现在不一样挺过来了。干活时先干些轻快的,适应适应,累了就歇会儿,会好的。"我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我又回到了渔池。暗淡的灯光下,章鱼、胡子鲶、真鲷、脏混杂在一起。胡子鲶,船员们都管它叫"胡子",是一种很霸道的鱼,它背上有根长棘,是带有倒刺的,而且有毒,几乎每个船员都被它刺过。今天风浪较大,虽然我们船在整个船队中是最大的,但摇的也相当厉害,我踉踉跄跄地小心挪动着,先将一条条章鱼拣到渔箱中。一个大浪猛然袭来,本来脚跟就不稳的我一连退后几步,正巧踩到一条大胡子鲶,脚板一凉,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尖叫了起来。

班长快速来到我跟前,将鱼拔了下来,然后抱我到刚开始躺过的纸箱上,利落地拽下我的鞋袜,胡乱抓了只拖鞋放到塑料袋中,狠很地往伤口上拍,我几乎都昏了过去,污血慢慢流了出来。我看的出,他有点紧张,他的手在举过头顶要往下拍时,都抖个不停。其他三位同事在将鱼理完,并放入平板间冷冻后,也纷纷走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尽是开导我,安慰我。

我很高兴能有这么好的同事,以前在上学时,听到别人对船员的评价是这么的自私,那样的不好,……嗨,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上网铃声响了,他们将我留了下来。我的那位老乡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已年过50了,刚毅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看样子,扎的还挺深。"老乡说。

"反正特别痛,全身也酸的要命,我真不想干了。"我开始抱怨。

"不想干了?我十八岁时就开始干水手,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但家里很穷,就硬逼着自己撑了下来,这一干就是三十几年了。对了,你不是学捕捞的吗,你干这不正好可以实践实践吗?"

"可是太累了,我真有点受不了了。"

"细皮嫩肉的,开始肯定受不了,肯定遭点罪,我这个人很喜欢读书,前几天才从书上看到一个叫卢梭的说过这么句话,说是一个人可以说是诞生过两次,一次为了生存,一次为了生活,咱们这些人背井离乡来到这儿,不就指望多挣两钱,叫老婆孩子在家过的好点,心里想这就高兴,也有个盼头。像你,不仅可以挣到钱,还可以通过实践,把学到的知识运用起来,将来大展鸿图!"

我一直静静地盯着他,仔细听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没有想到他还能背下法国大思想家卢梭的那句断言。
是呀,生活都是艰辛的,也是幸福的,没有理想与追求的人,只是行尸走肉。当初,在听到中国的远洋渔业是如何落后时,自己不是也暗下决心,要不畏艰辛,努力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好为祖国的远洋渔业出份力的吗。
我站了起来,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那支求学时常挂在嘴边的《水手》已在耳边荡漾,"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下班吃过饭,我回到了房间,刚躺下,便瞥见了桌上的那盆花,花是同学从巴拿马捎来的,虽然外界生活环境已变的相当恶劣,但根仍深深地扎在土壤中,汲取着营养,而努力向上生长着。
我拿出了纸和笔,像大多数船员一样,在纸上划了个竖,〔船员以此表示半个工作日结束了〕,我已决心继续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