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杖轮”是华润华夏公司购买的第二条船，7000吨载重量。

1949年底，华夏公司与英国某洋行签了一笔生意：由香港运货去台湾，回来运糖。华润副总经理浦亮畴负责办理这件事，他把航行的任务交给了神杖轮。

“神杖轮”挂英国国旗,船长和大幅是英国人。航行前，华润为“神杖轮”办理保险时增加了“扣留险”和“兵险”。然后，浦亮畴把华润老船员换下来，只派了一位华夏的骨干船员，叫周秉鈇，在船上任二副。轮船买办由刚刚并入华润的“广大华行”的员工应燕铭先生担任。

所有的细节都安排好以后，1950年2月，轮船满载货物驶向台湾，先到台北卸货，七八天后又到高雄卸货。就在卸货的过程中，国民党当局派人到船上搜查，他们说船是“八路”的，不由分说把人和船一起扣下。那天正好是年三十，台湾岛上不时传来鞭炮的声音，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周秉鈇等船员受到国民党的审讯和刑罚。未经公开审理，应先生被枪毙，理货部的8位船员被扣押，分别判刑长达5至10年。

在台湾的监狱和集中营里，周秉鈇机智、英勇，沉着应对国民党的审讯，几次闯过死刑的威胁。他始终强调这只是一艘普通商船，船员都是普通海员。

事故发生以后，华润公司马上采取紧急措施，多方营救，在律师和“香港海员工会”的帮助下，在英国媒体的干预下，经过半年多的不懈努力，国民党当局才勉强答应释放船员。“神杖轮”驶回香港。

25岁的周秉鈇在经历了半年多的铁窗生涯后回到香港，见到华润员工如同回到亲人身边，激动得泪流满面。华夏总船长刘双恩把他接到自己家里，为他做饭，让他补养身体，当时他骨瘦如柴。

后来发现，“神杖轮”内混进了一个国民党特务。

蒋介石在撤退台湾的时候，在许多地方都留下了“反攻大陆”的特务分子，其中包括经济特务，1948年10月13日《华商报》报道：“国民党经济机构派遣大批经济特务到达香港。” 这些特务也在秘密监视华润公司的采购和销售活动，从我们的运货路线可以判断出哪里是解放军的战场。

不难想象，在解放前和解放初期，我们的前辈从事贸易活动的环境是多么艰难。

还有一个故事。

1955年，在陪同周恩来出席“万隆会议”的人员中，有一位叫石志昂，他曾任“合众公司”经理，该公司1951年并入华润。石志昂在华润工作一段时间后调回北京。去万隆时，石志昂一行人途经香港，是华润人为他们饯行。没想到，他们所乘坐的飞机因台湾特务破坏而失事，机上人员全部遇难。

石志昂就这么一去不回。

新中国诞生初期，国民党要反攻大陆，西方世界则企图把新政权扼杀在摇篮里，尤其是抗美援朝时期，他们联合起来对中国进行了全面的封锁和禁运，在50年代，地处香港的华润公司像一支先头部队，经受了巨大考验。直到1957年对台贸易形势才有所好转，第一届“广交会”以后，华润公司开始与台湾商人做贸易，力图通过贸易缓解海峡两岸的政治对立。

文章写到这里似乎就该结束了，上面的故事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华润前辈的艰辛与奉献。可是，今天下午采访周秉鈇以后，我觉得还有义务讲一下后面的故事。那就是，在“三反”、“五反”以及后来的文化大革命等运动中，华润公司“神杖轮”事件的当事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批斗，在极左思潮的影响下，造反派硬说他们是“特务”、“反革命”。讲到文革，81岁的周秉鈇痛哭失声，我们这些在场的人包括中央电视台的导演华越先生也忍不住一起落泪。擦干眼泪之后，周秉鈇说：“七十年代末，经过胡耀邦的批示我的冤案才得以平反，现在我每年春节都会给胡耀邦的夫人寄一份贺卡，感谢他们对我的关心。”

面对敌人的审讯，我们的前辈无所畏惧，视死如归；面对敌舰的海上封锁，我们的前辈机智勇敢，一次次地突破封锁线，使海外贸易越做越大；可是，说起文革中所受的屈辱，这些钢铁男儿哽咽无语，一声声长长的叹息。

采访结束的时候，周秉鈇像其他老前辈一样，说道：“感谢华润公司还记得我们，感谢你们还会请我讲华润史。”

［作者系集团常董办研究部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