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给《置地会》做翡翠城24号地特刊的关系，我在大兴黄村呆了一个星期。第一天去，想假惺惺地拍领导一个马屁，我说老高，置地的员工里面，你最像知识分子。谁知他就神色紧张，两只手开始从腹部向胸部摸索：“你是说人家都衣冠整洁，就我的衬衫不扣扣子，露出最上面一圈儿秋衣吗？”

跟老高谈了一个小时，无论什么话题总感觉行云流水、轻松愉快；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更体会到，用这几个词语形容翡翠城策划部的气氛也再恰当不过。老高的春风化雨的领导风格不是装出来的，自然本色而已，他从来不会言辞激烈，倒总是温文尔雅、兴趣盎然、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跟老蒋开“到底谁长的更像民工”的玩笑。玩笑开完了他就回到策划部的温暖小屋，开始跟陈佳玲、李艳萍还有我三个小丫头抢金帝太妃糖，这时候我大可以指着他的肚子说“你都这样了还吃”，而不用担心要是在峻峰说这样一句话一定会遭报复。

吃完了糖还是午休时间，他就挑一个座位坐下来，脸上闲情逸致的样子跟电脑屏保上他儿子高塬的神情如出一辙，身后则是一泄而入、绚丽耀眼的冬日阳光，那场景着实让人陶醉和感动，因为你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当冠华大厦还在昏天黑地飘鹅毛大雪的时候翡翠城却已是一派春光明媚，甚至你会认为，如果在这样风情万种的气氛里不来一场思想上的天马行空那就愧对了人生。

于是老高说，我推荐你看一本书。我说什么书，他说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我说很深沉吧？他说不深沉，这本书好就好在他用讲故事的笔法来写皇帝怎么吃喝拉撒。我就无语，突然想起昨天他跟我说给儿子起名“塬”是为了让他记住他们一家都是农民，而他抱定了要说服我的信念，开始诠释黄仁宇是怎么通过《二十四史》之类的记载扩展开来，最后真实地再现出皇帝老子吃饭和拉屎的生活细节。我想赶紧上当买一本吧，否则没完，而他已经更加激动了：干脆我自己写一本！

原本不想在理想主义者抒发理想的时候打断他，但我斗胆问了一句“您的书什么选题”。他就有些为难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完全策划好，我想那就不追问了，也许只是一个午后玩笑，谁知他思维极度跳跃，突然转换话题趴在那办公室的隔断上郑重其事地问我：我们保钓吧，你去不去？我惊诧在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衬衫不扣扣子的老高乘风破浪去跟日本鬼子火拚的场景，他会举着怎样的红旗，呐喊着怎样的口号，挥舞着怎样的大刀向敌人身上砍去？——不过事实再次证明我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维，因为还没等我想明白他已经回归现实了，他说：不行，我得先给我儿子买份保险……

难怪佳玲说她的领导“不是愤青是愤中”，我一直以为温和到骨头都酥软的老高原来大有激情喷薄而出的时候，领导都是心中有天地的人，只是方式不同。

老高喜欢看北青报，不是随便翻翻，是仔细浏览。一边看，一边联想，一边发表意见，一边还教导李艳萍怎么做人。比如，我都活到30啦，才发现以前学的知识80%都是垃圾，李艳萍你可不能咋地咋地。如果看到哪个地方发生矿难了，他就说我们那村儿一年也爆炸个五六次，某某的大腿都被炸到了树上。

有时候我们工作到头晕眼花的时候，我说“老高，咱们再聊聊”，他就不干了，他伸个懒腰说：“不聊，一聊就愤慨社会！”这时候或许他会从电脑屏幕后面突然拖出一袋香肠，说“来来，一人一根！”

在翡翠城的其他工作人员眼里，老高一定也是有意思的人，能让大家都快活。有一次老蒋说：老高，昨天晚上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就那个《狂野周末》！老高反应神速，立马回答：是我正追着你跑呢吧！还有一次金楠说：哟！杰哥，怎么戴一东北人的大毛线帽哩！老高就得意地答：因为我剃了一大秃瓢！金楠说：不信！老高就把帽子抹下来，那一瞬间真把个几千平米的售楼处照耀得直泛青光。

零零星星写了以上一些事情，其实跟老高作为策划经理的本职工作并没有直接联系，只是我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否能让门下弟子及身边同事愉快地工作，以及由此所带来的人心向背，也不失为衡量好领导的一个指标。听听当翡翠城三策划言之凿凿地表示，要跟随老高、打死不挪地儿的时候，那语气是何其悲壮。当然老高对这一点也很自信，我问他“杨熹在翡翠城还郁闷吗”，他说：“郁闷啥？！丫——再——郁——闷——给——丫——开——了！”

老高是个好同志！

[作者系华润置地（北京）股份有限公司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