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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书店没了。 街上依旧人流滚滚,没人在意。自己走近大门朝里看,但见往日书满架、架满堂的大厅,如今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几个空书架,一副颓废样。在这个艳阳高照的周末,自己和女儿一起上街,原本想顺便到书店淘书的,却没想到,迎接我们的是一扇紧闭的铁栅栏门。

一声叹息之后,拔通一位写小说的好友的电话。我这头话音未落,对方就以“是真的吗”连连相问。得知消息属实之后,他也长时间无语,有感叹,也有无奈,更有沉重。

这间书店,与我们俩有很深的缘份。同我一样,那哥们平生所好,惟酒与书两样。在住的小镇,多年酒肆如林,但书店,却一直没超过两家。我和好友之间长达20多年的友情,便是以这家书店为起点。

我于上世纪80年代初到此工作,那年头书店不在小镇的中心地带,而是座落在离我们厂不远的一条小街旁边。书店是一间地面比街面还要低半米的光线略显不足的房子,仅有呈曲尺形状的一列柜台,书与画都不太多。印象中,好些年,一直是三四位女职工在那里轮流站柜。其中一位,比我们大一两岁,而且面容姣好。

那年头买书,不似今天,可以进到店中去随意阅读和挑选,那时进了书店,只能站在柜台外,请售书的把书拿过来。并且每次只能拿一本。即便就一本书,你都不能细细翻阅,在对方站岗放哨一般的盯视下,时间稍长,人家十有八九会问:“你买还是不买?看这么久。”

对于喜欢看书和买书的我而言,那样的氛围和买卖方式,着实让人败兴。好在没出两年,有一位“贵人”无意间帮上了忙。那家伙是我一哥们,当时和我一样处在没有意中人的年纪。直到有一天,他看上书店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这位好友在确认对方也是单身一族之后,决定对她发动攻势。因此我也蹭过许多回好吃好喝,甚至不花分文地外出游玩。当然,在这好友以藕煤取悦那女子时,我也曾驴一般任皮带紧勒肩膀,拖着板车从电厂嘿嘿嗬嗬地往新华书店的宿舍而去。一来二往,哥们收获了爱的欢欣,我则得到了在书店随便看书的特权。虽然最终结局是好友未能与那女子缘定终身,但我的特权,却并没因他们的分手而失去,直到那女子调往别的地方。

再往后,脚板拍后脑勺地为娶妻生子忙,为孝敬老父老母忙,待一切梳理出头绪,阳光下一抬头,发现下一代也到了识字算数的年纪。自家闺女怎么看也没有格格之相,亦不具备可供我絮絮叨叨炫耀不休的天分和成长轶事,但是,读功课以外的书籍,却是她自小养成的一大嗜好。并且,买书也是她的最爱。

面对工资涨速远落后于书价攀升的事实,我这位曾经的书虫,无奈之下只好让位于女儿了。尤其到了女儿进初中之后,她买书不论厚薄与价格贵贱,即便宰得她老爸眼冒金花,也是一个劲地催着付款。想想有的孩子,只把花钱的地方锁定在超市、电游室或别的什么场所,我家宝贝则痴迷于书店这样的精神园地,作为父亲理应予以支持,所以经常是一咬牙便将钱付了。可是由此一来,当我逡巡于书架间的时候,常常是看书的时候多,真要掏钱为自己买时,还真得掂量好久。有时孩子见状,便建议说:“爸爸你买吧,我少买一本。”但面对这样的建议,自己以后干脆与书店划清界线,每回将女儿送进书店的门,我就转身到别处傻呆着,专等女儿在一两个小时后叫我进去买单。

每回坐在书店外头的水泥台阶上等候,透过玻璃看里面,我是多么怀念书价不会让人咋舌的年代,也怀念全神贯注在书店度过的那些美好岁月。

如今一家书店没了,它曾经座落的地方,簇拥着众多不乏奢华之气的商铺。我们去的那天,正好又有一家店铺开张,彩旗猎猎、锣鼓喧天。也许,对多数人而言,一家书店的消失不过如同树上少了一片叶子,但树叶掉多了之后呢?

无论如何,明天的太阳还会照样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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