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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滂沱大雨。老人将一个个盆围在小木凳周围,用手把一片片竹叶托成三角形,添进糯米和馅料。这个加多几颗花生,大儿子爱吃;这个放多个咸蛋黄,大女儿喜欢;这个夹多两块肥肉,小儿子馋;这个塞多一只虾米,小女儿特爱;再有这个,多勺一把红豆,给老头子的,此物最相思。

老人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看着屋外的雨帘,这样的季节,山区雨水很多,不知千里之外的那个地方,是否此刻也大雨滂沱。倘若下大雨,怕是又耽误了孩子们一天的工期,平添不少烦恼。城里的人性子急,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可怜的娃们被催得天天赶工期,没日没夜,没周末没节日,终日像陀螺一样旋转。

一声闷雷将老人的思绪从雨帘召回屋里。五个盆都已装满了鼓鼓饱饱的粽子。老人缓缓地站起来,头一阵晕眩,原地站定了五秒,才迈开酸麻的腿,端着盛满粽子的盆,步履蹒跚地走向厨房。

水已烧开,跳动的火焰噼噼啪啪,木柴烧后的醇香已弥漫开来,这是农村独有的味道。

老人把粽子分别码好,放到了锅里。

这雨,什么时候停?老人倚在门边,思念与雨水一样泛滥。记得四个娃儿小的时候,老爱吃粽子。每年端午节没到,就吵着嚷着要包粽子。大儿子和大女儿去村头的竹林采摘竹叶,小儿子和小女儿在家剥花生。老头子拌五香肉,老头子虽平时少下厨,但拌肉的水平可是方圆几里都无人能及的。一切材料准备就绪,一家人就围成一圈,其乐融融地开始包粽子。

多少年没有这样一家人过端午节了?老了,记不清了。只记得老头子头发还没白的时候就跟邻居家的阿平、阿志一起离开山区,到城里做木匠了。老头子在城里站稳脚后,就把几个孩子都带了出去。她也曾经到城里住了半年,却怎样都不习惯,天天叨念着家里的两亩田,三只老母鸡。于是就回山里来了,一个人守着这老屋,这田地,这母鸡,平平淡淡地把日子过下去。

屋里已飘满了粽子的清香,老人回过神来,走进了厨房。“这袋是给大儿子的,这袋是给大女儿的,这袋是给小儿子的,这袋是给小女儿的,这袋,是给老头子的!”老人心里兴奋地点着,然后找了一个大袋子,把五小袋装在一起,打了一个紧结,生怕粽子掉出来。

雨一直下。

老人从门后拿出一块牌子,打开伞,提起粽子,冒雨走到村口。

老人走到村口的大树旁,每看到一辆车经过时,就举起牌子。一辆一辆的车驰骋而过。雨渐渐小了,终于,一辆长途车缓缓停了下来。

“老人家,又是您啊!”司机打开车门,冲着老人喊。

“小伙子,端午啦,该吃粽子咯。”老人上了车,递给司机两个热气腾腾的粽子。

司机兴奋地剥了一个,开始吃。

“老人家,您这粽子真香,跟我妈妈包的粽子一个味道,有家里的味儿。”

“小伙子,你妈妈也每年给你寄粽子吗?”

“没呢,俺家老远,没有直达车,快递也不到,妈妈年年念叨着给我寄粽子,却总也寄不出来。”

“那你多吃几个,给,粽子。”老人又拿出两个,放在驾驶位上,又从口袋里掏出20块钱,塞到司机的裤袋里。

“老人家,这钱我不能收。今天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帮您捎东西了,我明天就回老家了。妈妈病重,我得回家守着她。”

子欲养而亲不待,在城里熬得再辛苦挣再多的血汗钱又有什么用?

“回家好,回家好啊!”老人家念叨着下了车。

车缓缓离开。老人依然站立在雨帘里,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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