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同洲 东阿阿胶

我住所的窗外，有一个小花池，花池里铺着薄薄的土，在多年前，那里是一片荒地。有一年春天，小区里移来了几棵竹子。不由让我想起东坡的雅好：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在城市里，常看到的是道旁的法国梧桐或依依杨柳，平日里大多行路匆匆，骑车掠过或匆匆走过，很少留意路上的风景，生活如白驹过隙般规律地流逝着。直到一个周末清晨，我睡眼惺忪拉开窗帘，突然看到窗外一抹挺拔的绿色，连忙揉揉眼睛，几棵劲竹映入眼帘。

竹子们在初暖的春风中迎风招展，叶子淡绿，清雅而不艳，仿佛深山中的潭水色，展现着独特的生命力。我的心情刹那间变得愉悦，不由得随口吟出郑板桥的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不过，在这里应该改成“咬定薄土不放松，立根原在花池中。”

等到了夏季，天气已逐渐炎热，热风烘干卷落几片竹叶。落下的竹叶在空中轻柔飘下，落到花池的泥土里，宛若轻舟飘荡在水面。竹叶并非无情物，化作春泥添绿意。有天夜里，狂风骤雨，异常凶猛。我出神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敢猜测那几棵竹子的命运。第二天风雨已息，我向外望去，惊喜地发现竹子仍站立在原地，未曾折腰，地下四处流浪的竹叶是它们抗争风雨的痕迹。这让我既欣喜又感动，为劲竹完好而欣喜；为其面临风雨仍不屈而感动。古人选“梅兰竹菊”为四君子果然有深远的道理，竹如钢，不折服；竹如玉，不染尘。

转眼便是秋冬，天气逐渐寒冷，小区里其他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尽，藤蔓植物更是早已消失不见。这几棵竹子的叶片也开始微微泛黄，不过，仍然坚守在枝干的岗位上。夜晚，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更显出这丛竹子的寂寞。在秋冬，它们的枝叶或许不再生长，但我坚信，它们的根须，一定扎进了更深的土层之中。春天一至，它们便会苏醒。

如今想来，这五六棵竹子也确实有其独特的魅力。它们的脚下全是密密麻麻的藤蔓杂草，它们却仍然傲立不折，没有让任何一棵藤曼攀爬上去。它们的枝节分明，叶子清翠，平日里无人特意照顾它们，只靠雨水向阳生长，却不曾枯萎半分，宛若这片花圃的守护者，兀自生长。后来在花池这小小的土地里，它们竟然还长出了新的枝丫，初始只是一个枝叶，紧接着突然散发开来，一节节枝干从主干上迅速冒出，顿时多出了许多绿色。这钢筋水泥丛林中的一抹绿意，更显得珍贵。

自从我发现了它们，每天清晨和入睡前总要望一望这纤细而不柔弱、挺拔而不野蛮的植物。生活如歌，有高音也有低音，偶尔也难免产生一些消极情绪。不过，有了这几棵竹子后，每当我情绪低潮，拉开窗帘望到它们，便也有了“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毅力与信心。周末的夜晚，我在楼下散步，看着月光照在竹叶上，影子果然像是藻荇交横，想必元丰六年的夜色也如今夜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