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亚威 华润微电子

7月，计划和母亲回趟老家。提前半月预订好车票，消息传到老家，隔着电话就听到89岁的奶奶在数千里外连连说：“好哇！好哇！”她知道我是专程回去看她的。

上一次探望奶奶还是在疫情前的2019年春节。

我是家中的长子长孙，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无论谁问我和谁最好时，我都会说奶奶第一。从没变过。

列车离老家越来越近了。已为人夫为人父的我，望着窗外袅袅升起的一缕缕炊烟，老家亲人们的形象在脑海中逐渐清晰。按门锁，进电梯，奶奶已经守在门口，我与她慈爱的目光相对，我躬身搂着奶奶，听她说：“眼前就是我大孙子，该不是在做梦吧！”我能看到她眼里闪着泪花。

次日，我与母亲、姑姑、叔叔开车为父亲扫墓。站在碑前，我与父亲阴阳相隔，子欲养而亲不待了！我为父亲斟上酒。当年，是父亲用他瘦削的臂膀，坚实地划着我家那艘经“下岗”“买断”不能拧紧螺丝的小船，从一位科室管理干部走入劳务市场。“小船”舱里的每一颗稻谷都是父亲用血汗打捞上来的，一粒又一粒供我上大学。

墓碑上空小雨沙沙，我就着雨，说了多年积攒的想和爸爸说的话，心里释然了很多。雨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爸爸听到了我的哭诉，在用天国之泪回应儿子。

这次回乡，奶奶破例参与了一场四世同堂十五口人的郊游。满山遍野的鲜花，树上的李子像玛瑙石一样坠在枝头，一道清澈小溪从山涧缓缓流过，北方特有的山青，水青，草青，竟然让人也显得年轻了！我吃着奶奶摘的李子，一下就被这小时候的味道俘虏了。最隆重的出场是姑姑们精心费时备下的各种美食。自家味料串成的牛、羊、鸡、鱿鱼、肉串，冒油的香味在空气中流窜。母亲在吃她喜欢的东北玉米棒、煎饼，婶婶在招呼大家尝尝她的拌肉手艺，两位姑父在剥着毛豆，边吃边聊。侄子们在树下悠闲地荡着秋千，奶奶躺在垫子上，眯起眼睛看着前方。此情此景，我好想面对山谷大声说：谢谢！

返程的前夜，全家又去吃了火锅。奶奶躲着众人拉着我的手掉了眼泪，我懂她的心思，拍着她的肩膀劝慰说：“奶奶，现在百岁老人那么多，您也能算一位。”奶奶说：“我要等我的两个重孙子考大学呢！”我说：“奶奶，我把信给您带到，让他们努力学习”。看着奶奶脸上笑开的皱纹，看着长辈们染黑的头发，想着他们都曾抱过我，教过我，如今眼前年幼的侄子们就像当年的我。这就是老家，就像这样一家子聚在一起，不管外面下雨刮风，老家总有一束灯光，让你在这个世界不觉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