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娄勇【华润电力沧州项目】

在我的印象里，这是我第一次读到山鸿的诗歌。轻启扉页，“这个世界能承受多少落叶的重量？”是打动我的第一片落叶。

《与落叶书》是由九十一首与落叶相关的诗章构成。诗人小心翼翼向我们送上的是：夜晚掉下的落叶、蜕出羽毛的落叶、狂潮般的春日落叶、变身浆果的落叶、水中的落叶、无人收拾的落叶、最后才飘下的落叶……我们似乎永远寻不到相同的一片落叶。正如博尔赫斯在《沙之书》中写道“隐藏一片树叶的最好地点是树林。”那么，面对这九十一篇落叶，打开《与落叶书》的我，也许正是在树林中看见那片落叶的人。

那个看见落叶的人

面对每一次落下都心疼得不得了

他不能弯腰拾起掉在地下的事物

他不能信口去说枝头还不存在的事物

在落叶和落叶之间的空隙

他不能把他所看见的都写在这里

那个看见落叶的人至今还得独自忧伤

《那个看见落叶的人》

诗中的那个人是你还是我，也许并不重要。本来每片落叶就是这个世界上一种最平凡的个体，如同在现实中行走的我们。在你的目光里它只是一片风景，而我也许会随着它的飘零而黯然神伤。

每扇门前都有一些落叶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各自不同的忧伤

《每扇门前都有一些落叶》

生活中的我们或疲倦，或冷漠，在各自不能摆脱的“角色”里浮沉，像极了一片叶子。但诗人却能跳出个人的多愁善感，以落叶为题，层层推进，诠释人生的风雨。作者总以简单白描的语言，或铺叙，或婉转，把落叶绘成一幕景色，一幅画，又仿佛是对生命的一种略显朴素的隐喻，而诗人自己，则独立于所有的落叶之外。

在人间我没有碰到，不掉落叶的日子/《静物》

在你面前长出来的叶子，还是要在你面前掉下来/《预言》

每一片落叶再触落人间的一刻，都会发出巨响/《有梦》

落叶掉在地上怎会发出声响？我们在人海中挣扎，都不过是落叶上的微尘。诗人急切地张望，落叶离开树枝的刹那，却看到清晰的自己。诗中也不缺乏理性的校正，他告诉我们：生命是诚实的，我们在这庞大的世界中，发现“更多的落叶其实是掉在春天里的。”

一夜之间掉下来的树叶

有时少,有时多

有时只是几片淡淡的忧伤

有时又是铺天盖地的悲怆

这个世界能承受多少落叶的重量?

这个大家可否……协商？

《与落叶书》

这首感性的作品与诗集中其他九十首一样，是“情动而形”的代表，是整首诗集的精神之篇。这首短诗不仅拥有感性的力量，更精掘理性的深度。情绪强烈而又简单，意象清晰而又朦胧，不紧不慢的节奏中给人以哲思，安静、深刻、有致地将生命体会熔铸在诗歌的短句里。精炼的词句，凝聚多少人生命中的路过、澎湃、冷却和徘徊。人生的细节多么重要，“五味杂陈”地活着并适度想象，当是我们每个人在生命过程中感性和理智并存的态度和意义了。

山鸿的诗行直抵心扉，许多的诗句，应该是诗人在脚踝沾染了一些泥土，偶然停歇时，凝望一片落叶写下的平静文字。我最喜欢山鸿对自己诗歌的表述，“关于诗歌，我一直认为认真生活比写诗更重要，但是内心出现不安、动荡和疼痛的时候，安静地把那些不安、动荡、疼痛予以细分和呈现也是必要的。这种必要性即是诗意的发源地，也是诗歌存在的价值。

尼采谈到艺术的作用时曾说:“人生本是有永恒的缺陷的，靠了艺术的美化，我们便以为自己负载着渡生成之河的不再是永恒的缺陷，倒以为自己负载着一位女神，因而自豪又天真地为她服务。” 现代诗歌走到今天，从“我不怨恨”到“我不相信”，从“我就是我”到“我要回家”。我们探讨诗怎么活着，就是探究我们怎么活着。

再次捧起山鸿的诗文，我以一种假想在场的状态，感受落叶间的阳光和纯净。也许在时光的链条里，唯有诗句能拉着你的手散步。

在感动中将九十一首落叶读完，把“诗人”作为内心追求的我，开始自觉地减少了抒情。生活从未干涉我的写作，反而给了我博大的诗意空间。我需要强烈的灵感，为我的每一个清晨放音，我需要对万物饱含热爱，也需要精神的皈依。

希望每一位喜欢读书的朋友，能偶尔捧起一本诗集，哪怕只拥有一分钟的宁静，也能抚慰生活的一次次磕碰，在或短或长的诗行里，遥望生命的深处，在语言的千回百转间慢慢体味精神的幸福。像落叶一样轻，像落叶一样重。愿非我一人，能感受一片落叶的歌声，理性地走进生活，诗意地拥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