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贫”是老北京的传家宝

文/石婵雪【华润创业】

 

我离开北京三年回家那天,我发小说我变成了“台湾腔”。我其实没有去过台湾,我只是在南方待了几年。天南地北的人,就老乡北京人最少,我的腔调多少变了点儿味儿,但是只要回家三天,北京地道的胡同味儿就彻底回归了。

 

是北京妞儿,出门在外我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唠,想当年我离开北京之前,能言善辩是出了名的,我同学说只要我一张嘴,郭德纲就得收摊儿。

 

“贫丫头”这个外号是我小学的时候奶奶给我起的,她总是质问我“你怎么这么能白活啊?”其实长辈们不知道,除了基因因素,言传身教也注定了我会长成为今天的我。

 
 

我爷爷的爷爷就出生在北京,大栅栏儿,我爷爷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每个人都生了一个女儿,我就是其中一个。我小的时候,我爷爷经常逗我和我姐姐说,“把你俩送人给我换个孙子”,我长大点儿了就会回“把爷爷送人给我换个帅哥”。

 

老北京人的“幽默”在我老爸那里更是显现得淋漓尽致。从小我便是在我爸的各种“欺负”和“打压”下成长和长大的。

 

我印象中特别深刻的一次,我爸又故意“逗”我,我当真生气了就跟他说:“我以后长大了要出国,你们要是对我不好的话,我就不跟你们联系了!”我爸听了特开心,嘱咐我:“嘿,可别联系管家里要钱……”当时就把正在上初中的我给气走了。

 

再后来,我真成功考上了国外一所名校。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我贼兴奋,跟我们全家人说:“我这可就是要越洋要去深造的人儿了,以后光宗耀祖成为了祖国的栋梁之才,你们不要太骄傲!”我奶奶听了很感动,语重心长对我说:“嗯,为了国家,你到了那边也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毕业,别被开除!” ……每每当我得意忘形时,回想起奶奶这句话便顿感振聋发聩,于是赶紧收心埋头苦读。

 

除了家里人,相声也是我们学习逗贫的教科书。我小的时候没有郭德纲,大家都“粉”侯宝林,《夜行记》、《醉酒》以及《贼说话》,那会儿都是我们百听不厌的好段子。在没有丰富多彩的歌舞综艺节目的那个年代,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是唯一备受万众期待的大舞台,一些经典的相声小品节目会在春晚首播后反反复复重播个好几年。

 

最早常年出现在春晚舞台上的名角儿不乏一些京籍演员,宋丹丹就是其中一位深受老百姓喜爱的北京土生土长的表演艺术家。1989年的《懒汉相亲》,1990年的《超生游击队》,以及1999年的《昨天、今天、明天》等,宋丹丹和她的搭档们在春晚的舞台上给观众们留下了太多经典流传的小品节目以及欢声笑语。

 

可后来的我们才知道,迅速的走红、人前的风光以及巨大的影响力也曾让演员们倍感压力,面对一些争议和批评意见,宋丹丹惯用北京人特有的语言方式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宋丹丹曾回忆:“有几年我每次从春晚下来,我妈都会给我提好多不靠谱的意见,有一回我终于忍不住对她说:妈您能做那种母亲吗?就是即便我演得真不好,所有人都骂我,但我一回家您就竖大姆指夸我世界第一,您千万别以为我会信,但我真的会觉得特暖和。”

 

 

这种“我知道我的舞台表演绝非完美,您夸我世界第一我也不信”的自我调侃,这种张嘴“妈您能做那种母亲吗”的拐着弯的方式对母亲提出来的要求,我相信会让爱女儿的妈妈在听了她的这番话后会秒懂女儿的感受,而不会将对话迅速变得紧张升级成为一场伤害彼此感情的争论。

 

我就特别喜欢北京人这种“不咸不淡”的对话方式,半真半假,信手拈来,贫嘴里说出来的都是智慧和十足的分寸感。

 

其实除了喜剧演员,在其他艺术领域,北京也出了很多能侃能贫会逗的名人,比如著名小说家王朔,知名段子大家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北京胡同里的文痞味儿。窦唯也是相声爱好者,想当年红透半边天的他,还在自家四合院里录制过自己表演的相声专辑。如今红透了半边天的知名导演、演员吴京,也是个从小便极为热爱相声小品艺术的北京小伙子,吴导能侃这件事儿也确实是有目共睹的。

 

很多人说北京人的“逗贫”根本拿不上台面,尤其在现实生活中过于“油嘴滑舌”实在令人反感。我想说的是,更多时候,北京人特有的一些鲜活的语言贯穿到日常生活贫乏的对话中,绝对可以浇灌出智慧的花。

 

 

我特别喜欢看的一部由文艺圈儿里的“北京帮”编剧(王朔)、导演(冯小刚)和主演(葛优)出品的电影系列《非诚勿扰》。大神葛优通过塑造电影男主角秦奋的角色,把北京爷们儿幽默“贫嘴”的生动形象活生生地搬到了银幕上。

 

看过《非诚勿扰1》和《非诚勿扰2》的人都知道这两部电影从始至终贯穿了太多的经典台词。电影从一开始的征婚广告起便引人入胜,男主角“没正经上过学,蹉跎中练就一身生存技能”的自我介绍,“您要真是一仙女我也接不住,没期待您长得跟画报封面一样看一眼就魂飞魄散。外表时尚,内心保守,身心都健康的一般人就行。要是多少还有点儿婉约那就更靠谱了”的择偶要求,都特别符合北京人的说话方式。

 

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场景是,葛优捧着把花儿去接舒淇,到了机场后故意谎称自己没来却露馅,舒淇索性找了个咖啡厅看书不接电话,害葛优在机场大厅站着干等了一个多小时汗流满面。最终俩人取得联系,舒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谎称自己已经离开了机场。

 

俩人成功会面后,葛优开车载舒淇回酒店的路上不停地“教育”她:“两口子得以诚相待,不能我不说实话你也不说实话,俩瞎话篓子,那这日子怎么往下过啊……”估计很多站在女主角度的观众听了男主“反咬一口”的言辞后会很是无语,觉得这种“耍无赖”的态度让人又气又恨,但是我特别赞同葛优之后的一句总结:“居家过日子犯不着肝胆相照,虚着点儿和气。”

 

是啊,北京的“逗贫”很多时候都是成功地绕开了正面冲突与针锋相对,我拐弯抹角地“损”你与自嘲,给自己留了面子,也不会让对方下不来台。凡事留有余地,我们直爽,但是我们依然“讲究”。

 

北京人中有很多天然的段子手,老北京们无意识地将“逗贫”这个传家宝代代相传。但我们实实在在,没有套路,我们的语言很丰富,和我们相处却真的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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