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居上

2007年,卧薪尝胆了三年多的时间,以华润石化燃气业务为基础,华润燃气集团成立,城市管道燃气业务是其主营方向。它从此成为华润旗下的一级利润中心,载入了这家巨型央企的发展史册。

 

这既是对华润燃气过去几年发展的褒奖,更是对其今后发展的鞭策。以前华润内部有过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所属战略业务单元要至少争取做成行业前三,不然会有淘汰的可能。

 

此时的华润燃气,已不惧这种可能,他们的目标本就是攻城略地、布局全国,三年内冲入行业三甲。这一年,“川气东送”管线工程开工,无论是管道建设还是气源调配,中国天然气基础设施建设网络化进程继续加快,天然气行业的几家老牌企业已在各地虎踞龙盘,风口机会之下,华润燃气能否改写行业格局?

 

逆袭与翻盘

>2008年10月2日,华润燃气借壳上市

 

“华润的经营方式是借助资本市场,实现快速发展,燃气也不例外,发展方向当然是上市。” 2007年9月,广东惠州,刚成立不久的华润燃气在这里召开第一次战略研讨会,各级经理人齐聚一堂,共商发展大计。谈到此次会议,华润燃气战略投资部总经理关向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刚成立就提上市,我们当时私下都认为遥不可及。没想到,2008年我们就实现了!”

 

带着资金优势和管理优势扩大在内地的经营规模,这会是一个让华润燃气人和资本市场认可的故事吗?

 

谋定而后动。一次会议,数十次激烈的思想交锋,每一个华润燃气人都意识到公司真的要大刀阔斧地开始一场新的征程。下一阶段,他们即将步入硝烟四起、群雄逐鹿的主战场……

 

“华润燃气未来向何处去?怎样走?”、“怎样能把华润燃气做实、做大、做强?”、“未来获取什么样的项目?如何获取项目?”……这次会议确定了华润燃气的使命、愿景,清晰了战略定位,即通过并购、新建与扩建等方式,集中在天然气能到达、经济发达的地区,整合城市管道燃气企业,并策略性地投资与燃气供应相关的业务。在此基础上,华润燃气制定了未来三年的战略目标——在2010年底前,在国内设立40至50家具有一定规模的管道燃气企业,全面抢占目标市场,市场份额冲入行业前三甲。围绕企业战略目标,确立了“能快则快、又好又快”,“重点突破、全面推进”的发展策略。也正是在这次会议上,华润燃气意识到企业想要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就必须和资本市场接轨,明确了上市这一发展方向。

 

王添根当时是华润燃气执行董事、首席财务官,参与了华润燃气上市的整个过程,他回忆说,“华润燃气能够上市是燃气和华润集团共同的希望。一开始,华润集团是想把燃气业务放在华润励致上市平台,这个平台上汇集了当时华润旗下的制造业,如半导体、压缩机、办公家具等。之后两年时间,华润集团将华润励致业务进行了重组及清理,用以专做燃气业务。”

 

目标固然激励人心,资本市场却并不买账。2008年,在华润“借助资本市场,实现快速发展”的经营方针引导下,华润燃气开始筹备上市。消息传出,各大投资机构均不看好,他们认为华润燃气既没有国有企业的资源优势,也没有民营企业的激励体系,且国内燃气市场已形成稳定格局,华润燃气的生存空间不大,前景堪忧。 

>2008年3月2日,华润燃气春茗晚会

 

华润集团以无锡公司、成都公司、苏州公司、临海公司、富阳公司等7家企业第一批注入上市公司。华润燃气在香港上市,股票的流通性面临非常严格的要求,若低于25%,上市的希望就会化作泡影。

 

为此马国安、魏斌、王传栋等领导多次亲赴北京,寻找大型企业作为战略投资者,希望赢得市场信心。他们提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即由华润出资,对方只需要名义上持股,一切风险由华润承担,收益皆归对方。但即便是这样优厚的条件,仍被对方婉拒,由于不看好华润燃气,对方担心会因此影响到自身的声誉。

 

大家近乎绝望,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他们设法邀请了两家财务顾问公司持有部分股权,并给出12%保底回报,盈利按50%分成的优厚条件。靠着这两家财务顾问公司,华润燃气终于在2008年11月3日勉强上市,上市发行价3.42港元,当天股价暴跌36%,以2.18港元收市。可以说,资本市场给了刚刚上市的华润燃气“当头一棒”,此后股票一度跌到2元以下。在各大投行分析员的评论中,华润燃气上市后的六个月内,从未提及华润燃气,六个月后还是没有,对华润燃气未来的预期普遍持悲观态度。 

              >带检测设备徒步巡线 摄影/王志强

 

劣势之下,只有用业绩说话。募资不利,并未阻碍华润燃气加快外延式扩张。2008年初,中国西气东输管线二期工程开工建设,城市燃气投资运营企业即将掀起对管道沿线主要省市燃气项目的争夺。借助集团资金支持,已经历过数地鏖战的华润燃气明白,只有乘胜追击,不断啃下市场上更难啃的骨头,才能让资本市场重新认识自己。

 

2009年3月,王传栋和王添根两人去英国路演。他们乘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凌晨抵达伦敦,当天见了7家潜在基金投资者,开完会当天晚上又飞回香港,王添根还记得英国入境官员获悉他们千里迢迢跑来伦敦,只呆了十多个小时就回去时,所露出的惊讶表情。资本市场尚未感受到华润燃气即将壮大的未来,分析师们认为,一些老牌的燃气企业已经瓜分了中国的主要燃气市场,华润燃气已失去先机。

 

而行业内的伙伴,却已未暖先知。这一年,原郑州燃气集团董事长闫国起到香港出差,他找到王传栋,谈及郑州燃气自2002年在香港上市以来,受制于机制、资源等方方面面的约束,虽然也投资了南阳、平顶山项目,但较之于上市时的目标相去甚远。而与此同时,华润燃气在几年间一路高歌猛进,从一个燃气行业籍籍无名的新兵迅速成长为国内几大燃气集团之一。闫国起当年曾不同意与华润合作,现在主动有了意愿重新推动郑州燃气与华润的合作。

>作业中的场站人员

 

六年前,尚在创业初期的华润燃气经过艰苦谈判曾有机会成为郑州燃气第二大股东。令人惋惜的是,这一合作终因种种因素而不了了之。郑州燃气曾是第一家在香港上市的国有大型燃气公司,意气风发,意欲通过打通上市融资平台,谋划走上对外扩张与并购之路,希望用几年的时间将其从一个城市单体燃气企业发展成为区域性乃至全国性的燃气集团。郑州处于西气东输、川气东送的交点,任何一家燃气公司若能优先将郑州燃气收至麾下,既可逐鹿中原,完善市场布局,又可抢得先手,以河南为中心夺取周边,谋略全国,前途发展不可估量。

 

机会在2009年秋天终于来临,一场郑州市政府与华润集团专场商务洽谈会让项目瓜熟蒂落。

 

项目推进期间,如今已是华润燃气助理总裁的黎小双就住在国资委旁边的酒店里,基本每天准时去郑州市国资委“上班”,争取其对项目的支持。郑州燃气是香港上市企业,收购程序复杂,按照国家监管要求,涉及到国有上市公司股权转让需要郑州市、河南省、国家商务部以及国务院国资委等进行审批,是整体转让还是资产剥离各方想法上曾存在偏差。最终确定的合资公司架构,既要符合内地及香港的法律法规,又要符合华润的投资管理要求。这一次,华润燃气一举拿下郑州燃气80%的股权,创下了历时最长、交易最复杂、华润燃气首个省会城市持股比例最大三项之最,是至2009年为止最大的一个收购项目,还成为了2009年华润集团十大新闻事件之一。更重要的是,这使得华润燃气在业界影响力获得了显著提升,成为中原地区当之无愧的霸主,打破了市场分析师们的魔咒。

 

燃气项目的好坏要看城市的GDP、人口和经济结构对燃气的需求,城市的大小、地理位置确定了其燃气市场的潜力。趁着一些大型燃气公司改制,华润燃气顺势一举进入2个直辖市、14个省会和72个地级市燃气市场,其中多个项目是在竞争对手已有签合作意向书的情况下获取的。

 

野村证券收购了雷曼兄弟后,专门分出一个女分析员关注燃气行业,从她写华润燃气开始,市场逐渐对华润燃气有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2010年中国政府于哥本哈根会议期间作出降低人均GDP碳排放量的承诺,天然气被视为更加洁净的能源,行业发展受到大力支持。2010年,华润燃气也被纳入了香港恒生综合指数成份股。那一年,九大资本市场金融机构共发布36份有关华润燃气的分析师研究报告。

 

从2008年开始到2017年,华润燃气销售额和盈利持续稳定增长。从上市当日的收市价2.18港元,到2018年6月底的34港元,华润燃气股票价格翻了十多倍,市值也从2008年11月的30.8亿港元增至2018年6月底的756亿港元,实现了国有资产的大幅增值。2018年国际知名信用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和穆迪分别给予华润燃气A-和A3评级,这是中国燃气行业迄今为止获得的最高的、也是唯一的A类信用评级。标准普尔报告写道:公司上市十年稳定的利润回报,优异的业绩表现所产生的现金流,资本市场的广泛认可,将维持公司优异的财务表现。凭借着“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就要百分百的努力”的锲而不舍和不断向标杆学习的执着,华润燃气最终实现项目的逆袭和市场的翻盘。

 

应变与深耕

 

自西气东输一线通气以来,燃气行业作为改革推进最快的公用事业之一,迎来大改革与黄金发展期。城市燃气项目无疑是政府PPP项目中最为市场化、最为成熟的一类,当养老、医院、新型城镇化区域开发等等项目还处于项目落地探索的阶段,城市燃气行业已在改革进程中展示出整个PPP项目运营的全周期和过程。

 

尽管各级政府利用天然气改善能源结构和生态环境的意愿不断加强,但在引入各类资本的过程中,引入多少、如何引入、什么时间引入,就业、安全、气源等等要素如何保障……这许多的考量和变数,成为了常被称作经营B2G(business to government)业务的燃气企业的考验和变量。如何在城市化棋局中博弈,抓住行业改革机遇、参与燃气市场化进程?华润燃气的发展便是一个行业的缩影。

 

梦想和斗志的背后,华润燃气攻城拔寨策略也一次次迭代提升。2011年的华润燃气投资工作会议便是这样一次重大的竞争策略升级,推动华润燃气启动了新一轮转折和变革。这次会议上,王传栋毫不掩饰对2010年华润燃气只拿下16个项目的失望,而此前三年每年都会拿到30个左右的项目。应对更加激烈的竞争环境,“用重兵、全方位、大扫荡、只争朝夕”,是这次会议给出的药方。

>场站巡夜 摄影/杨凯

 

负责投资的华润燃气副总裁黄伟中说:“在当时的大环境下,王总提出的并购‘十三字’方针非常有针对性。如果不是‘十三字’方针的引领和要求,华润燃气不可能拿到今天这么多且优质的项目。”

 

“用重兵”,是将主要经理人及最有拼劲闯劲、最有发展潜力的人放到投资岗位上去,将项目开发的职责由总部投资部“下放”到各大区。自此,华润燃气的投资人员由最初4个代表处的19名投资代表增至全国各大区的三百多名;所有城市公司的总经理同时兼任周边地区投资项目的负责人。

 

“全方位”,是指无论国企、民企、外企及已经完成改制的企业,华润燃气都要努力争取,在继续跟踪大中城市燃气项目的同时,积极拓展已有项目周边区域,持续关注包括中小型燃气集团整合、竞争对手项目周边区域、竞争对手已取得项目中的政府股权等一切机会,并寻求参与省内中游管网、上游气源等项目。

 

“大扫荡”,是既要关注一线、二线、三线城市,亦要关注县、开发区项目,“一个不能少,一个不能丢”,要将偏远省份、地区纳入重点扫荡范围,深入实地走访县级、开发区以上项目。“十三五”期间,华润燃气先后接触走访了900多个项目,投资人员的足迹覆盖全国29个省级行政区;跟踪项目由2010年的80多个快速增长至超过430个,明确重点项目82个。

 

这一投资方针定下了随后这些年华润燃气发展的基调。各大区总亲自挂帅,抽调精兵强将寻找项目机会。以广东大区为例,在大区总的带领下,投资团队采取“守、拓、抢、撬、收”的方式进行全方位、大规模“扫荡”。几年来,由点及面,向周围区域外拓,从江门一个公司逐步发展为遍及新会、开平、鹤山的大片区域;撬入竞争对手阵地,使汕头公司从竞争对手的管网包围中突围,实现整合控股;甚至在看似没有多少机会的广西区域,他们也充分利用集团干部在广西发改委挂职期间的各种资源,硬生生地在竞争对手的地盘里抢下了南宁效益最好的加气站,拿下了柳州的汽车工业重镇——柳东新区,还夺取了广西最后一个未被大燃气公司占领的地级市——贺州市……“十二五”期间两广改制的优质项目,绝大多数都纳入到华润燃气的版图,“华润燃气”这四个字,一时让绝大多数的燃气同行均头痛不已。

 

“十三字”方针提出之后,一个更具挑战性的机遇悄然出现,美国能源AEI在国内的天然气业务正寻求转手。这是华润燃气至今为止规模最大的非国企境外收购项目。

 

但在当时,作为从未涉足过国际收购项目的华润燃气,能否完成这笔交易?有的领导担心华润燃气是否具有同时处理好几十个地方政府关系、整合好AEI共33个项目的能力,并认为这个项目存在一定风险,而华润燃气对这个项目的估值过于乐观。

 

当时的项目成员、华润燃气法律部总经理范哲记得,华润燃气对AEI项目最初的报价是17亿人民币,这是一个在当时看来很合算的价格,他们甚至做好了在竞争情况下随时调高价格的心理准备。但恰逢2011年下半年,欧债危机爆发,全球金融市场剧烈动荡,唯独中国经济和金融市场平稳,人民币仍在走上升通道。王传栋果断抓住对方痛点,准确判断卖方心理和同行业竞争对手状态,一次性下调了2亿人民币的价格,最终以15亿元人民币达成交易。这对我们所有参与谈判的同事来说,都是个不可思议的惊喜。

 

>2012年5月,华润燃气与AEI签署股权转让协议

 

惊喜的不仅是他们,黄涌生和曹亚平这些通达的老同事也没想到又因此聚在了一起。黄涌生2007年时已是新加坡通达能源集团总裁助理,兼任江西吉安天然气公司总经理。通达能源集团要转卖给AEI公司时,黄涌生希望找到一家能做得长久的企业,通过推荐和面试,他感受到华润燃气未来的发展前景可期,于是毅然加入。曹亚平当时则是选择留在通达。后来通达出售给AEI,2011年AEI又出售给华润燃气,他们俩又成了一家人。曹亚平相信,华润这样的企业不会再把他们转卖了。现在黄涌生被委派到重庆燃气集团任副总经理,曹亚平是江门华润燃气总经理,他们又重聚在了华润燃气。

 

AEI项目是“十三字”投资方针的成功实践,“双岛”项目则在新的发展时期延续了这一方针的成功。在傅育宁董事长的大力支持、帮助下,2015年3月8日、9日,华润燃气先后签约秦皇岛、青岛两个重大项目,再次证明了华润集团强大的社会公信力和华润燃气的执行力,得到市场高度认可。 

>2014年3月13日,华润燃气2013年业绩发布会

 

其实早在2005年,还是华润石化集团刚刚开始涉足燃气行业的时候,就开始接触秦皇岛、青岛两地项目,像一个初入社会的小伙子,没有什么行业影响力和知名度,“双岛之恋”一谈就是十年。这些年间,国内两家大型燃气集团早已入驻青岛,取得部分区域燃气经营权。秦皇岛燃气总公司先后于2006年、2008年与行业内其它民营、国有燃气集团签订了合作框架协议。2015年,国内优质城市燃气项目所剩无几,燃气市场跑马圈地时代已基本结束。项目拓展还有没有希望、要不要大力争取?“双岛”项目给出了答案。

 

秦皇岛、青岛两个重要的城市燃气改制项目,经历十年,几乎同一天牵手华润,又一次给整个燃气行业带来不小的震动。自2007年公司成立之日起,面对众多强劲对手,华润燃气获得了全国绝大多数地级市以上的改制项目,力压群雄,后来居上,锋芒毕露。“十三五”以来,新一轮的城市建设规划陆续推出,国家对天然气上中下游提出了新的改革任务,城镇燃气市场或将再次洗牌。2018年,油气体制改革方向逐渐明确,天然气主体能源地位得到确认,大气污染治理力度不断加大,其消费量将呈现大幅度增长。今天,对比发达国家天然气用气比重,以及随着能源技术的突破,天然气行业发展空间依然巨大。

 

华润燃气没有辜负改革开放带来的发展机遇,成为参与能源结构变革的重要社会力量之一,这个目前中国最大的城市燃气运营商,已将触角延伸至分布式能源、LNG接收站、充电站业务、燃气增值业务……二次创业对于华润燃气来说,依然充满挑战和困难,但经历了十多年坎坷而又快速发展的燃气团队,有理由相信,他们的未来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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